“嘿……”萧英撇了撇嘴,早膳都是在金夫人那边吃,跑过去还得跑回来。
秦壁简直就是在国公府飞奔,一口气奔到燕子坞,差点去了半条命。最近大暑,这样跑一顿,等于将昨日喝的水全挤成了汗。他停在门口,梗着脖子往篱笆院里看,还好还好,阿软还在。
“殿下怎么跑这边来了,我们姑娘正要去前边用早膳呢。”秋葵走出来,狐疑瞅着大喘气的秦壁。太子殿下伸着舌头,真像一条狗。
萧纬也装扮停当,踩着碎步过来。目光淡然,菱唇紧闭,乌溜溜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紫芒。
一件牙色夏衫薄纱飘逸,下身裹着石榴裙,青玉禁步下的水晶流苏搭在裙身晃荡。左一下右一下,晃得人心跳加速。
秦壁看了几眼,脸上忍不住又飞红霞。
萧纬如今也适应了,这位太子时不时得犯下娇羞病,好端端便脸红起来。
轻斥道:“一大早杵在这做什么?”
萧家规矩,除非生病,早膳必须一同吃,国公爷长年在外带兵,一双儿女都得陪着金夫人。萧纬根本没停,绕过身穿老虎.骑装的秦壁就要过去。
不料,腰上的圆形青玉禁步被扯住。
“阿软,你进屋来。”秦壁拽着禁步穗子往院里走。
萧纬怕裙子被他扯下来,只得追上他的脚步,嘴里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秦壁暗自用了把力,萧纬便顺着禁步的力道被拽进门。只听“啪嗒”一声,槅门重重合上。
“阿软,我先说,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又出事了,我有那么没用吗,非得有事才找你?”
☆、谷梁传闵公篇
秦壁气呼呼道。
说完一咬牙,“算了,先不和你计较,正事都被你搅和忘了。”
紧跟着抛出一个怨怼的媚眼。
萧纬不由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这位,瞧着越来越不正常了。吸了口气,好,先听听他的正事。“说吧,敢问殿下何事?”
秦壁半委屈半伤心地瞅了她两眼,然后转身背过去,面朝墙壁。
“闵公元年,元年春,王正月。继弑君不言即位,正也。亲之非父也,尊之非君也,继之如君父也者,受国焉尔……”
清脆有力的声音飘荡在这间小闺房。一字一句,如同一颗颗金豆子,忽快忽慢往外蹦。
萧纬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若非知道这是自己的房间,她会以为他们此时置身于上书房,赤子向学,书声琅琅。
“……兼不反其众,则是弃其师也。阿软,我背完了,这篇是春秋谷梁传闵公篇,没出错吧?”
那一串击打在萧纬心上的珠玉,终于尘埃落定。
秦壁转过身,眼巴巴看着萧纬,像只等待主人施舍骨头的小狗。
萧纬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姓秦名壁的这位爷,除了生孩子的用途,他居然能背书了?
“你……”
她知道他取了巧,《谷梁传》里有隐公、庄公、桓公等多位帝王,他却单单挑了个闵公。闵公篇不过只有闵公元年、闵公二年,跟当政三十三年的僖公、三十二年的庄公相比,光是字数不知少了多少。
可即便如此,她也忍不住为他惊讶。这些为君之道,上一世她不知劝过多少回,他却总是嫌无聊,读都不肯,更不用说背诵。
如今,她不过一句随口之言,他反倒奉若圭皋。
萧纬迷惑了,眸中的冷冽之色全化作温润。她问自己,不是早就硬若顽石了么,为何心还是会左摇右摆?
见她真如六喜所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秦壁高兴极了。不枉他两月没出宫,特意闭门苦读,果然,六喜还算有点用,阿软很喜欢,喜欢得都傻眼了。
“阿软,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你可满意?这个月,周太傅当着父皇大大夸赞我,父皇问我怎么忽然好学了,我说都是你教导的。父皇恩准我,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国公府,就什么时候来。”秦壁下巴微仰,一对鹤眼里全是意气飞扬。
“你看,为了替你庆祝生辰,我昨日就出宫了。可你不晓得跑哪去了,一去就是一天,都不带我玩。”想到昨天在萧家枯坐,秦壁又觉不平。
他两个月苦读,阿软居然一次都不进宫去看他。哼。
萧纬怔怔愣在原处,胸口涌上百种复杂滋味。上一世,若是他肯听一两句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