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绝的鹤敞不用熏香,不过熏妙童的红斗篷时,鹤敞搭在腿上,多少沾染了些香气。
隔天用过早饭,妙童给车夫包了二十两银子,还将赶车的马儿送给他。车夫道谢不迭,带着银子喜滋滋骑马回返。
至于田绝,当然也心急回家。他提出要求,妙童请他多留三日。
吃过中饭,两人没有带喜鹊,各自披上烤干的斗篷,共乘一骑去了大清寺。
从西郊绕到南郊,路上会经过太一宫,太一宫后山的梧桐树初初泛红,带了几许秋意。
田绝只来过一次京城,对附近不熟,理所当然,指路的还是妙童。
从大清寺山脚上山,需爬上数百级台阶,此时正值秋收,农户都在田里忙活,没有软轿可坐。妙童自知,自己是无力爬上山的。若让田绝背着她,又太引人注目。因此,妙童让田绝将马系在半城湖边。
半城湖恰好是大清寺和太一宫的分界线,中间隔着一片茫茫湖水,不过,拦不住田绝。
田绝背着妙童高高跳起,踩住两块浮木便落到对岸石桥。脚一沾地,两人便进入大清寺行宫地界。行宫素来人迹罕至,从石桥上了长阶是烟渚宫外的竹林。
“放我下来。”妙童从田绝背上滑落在地,心里很不愿放他回家。他要走了,以后去哪都不便。
不过迟早也要回一次。现在不回,等收到他妹妹的死讯,也得回。相较之下,还是现下放他走好,晚了招他恨。
妙童终于打定主意,过两日便放他走。
两人挑着偏僻小路走,透过花木缝隙,勉强能看清一座座华美宫殿。
田绝左顾右盼一番,见此处风景奇丽,不像寻常地方,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寻亲吗?跑这里做什么?”
“从这可以通到大清寺,我想先去寺里烧个香。”
“这是什么地方?”田绝扭头瞅着妙童。
妙童犹豫片刻,“行宫。”
“行宫是哪儿?”田绝耸起眉,他还真不清楚什么叫行宫。
妙童沉沉看他一眼:“就是皇上和后妃们出宫时住的地方,比如避暑。”
田绝吓懵了,垂头跟在妙童身后。
妙童咯咯笑起来:“既然你这般怕,那还是快点出去。你背着我吧,我没力气了。”
田绝立刻蹲下,妙童放心趴到他宽厚的背上,纤细胳膊牢牢勾住他的脖子,两只小手搭在鹤敞肩头翻舞。田绝怔怔看着如珍珠般粉嫩的指甲盖,一时忘了起身。
“快走啊,从前面树林穿过去,走到底就是庙里的菜园子。”妙童右手朝前一甩,一阵馨香倏然扑进田绝鼻下,身子忽地涌起股燥热。
怎么回事?这还是个小丫头呢。
田绝不明自己为何莫名心摇意动,用力摇了摇头,背着妙童往树林方向狂奔。待跑进树林深处,出了一身汗,方觉稳住心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钻出菜园子,到了观音殿后。
妙童梳了个简单垂髫,肩上垂落着两把青丝。她捏了捏头发,深吸一口气,从后门走进观音殿。
她记得,周家老夫人每月十五都要上香,在庙里住一夜,十六用过早饭下山,下山前会去看看长明灯。
上一世,她碰上老夫人是九月十六。
周家老夫人不是寻常女子,她的公公、丈夫、儿子都是国之栋梁。说起周家历史,只怕比大景还要悠久。周家历经两朝几十位帝王,一门三太傅,是真真正正的百年世家,兴旺已有三百年。
上辈子,若不是借了周家福运,她如何能活到十九岁进宫。周家是她的大恩人,只可惜,盛极必衰乃是规律,当周家被抄家灭族,她也无力回天。
想到老夫人,妙童有些不安,走路的样子格外收敛起来。身子不动,莲步轻移,远远看着,同高门大户的闺阁女儿毫无二致。
她今日只是来探探路,想远远瞧老夫人一眼,看她的身体是否还像上一世那般不好。只要确定这点,她就能放心再入周家。
进到殿中,观音殿里有两位夫人在祈福。妙童等了片刻,上了柱香,从前门出了观音殿。跟着,她又去了长明灯楼。长明灯楼立满粗圆的石柱,四处查看,都没看见周太傅夫人。
妙童扫了眼高高的日头,秀眉轻蹙,也许老夫人已经下山?
正对着灯楼石柱发呆,后脑勺传来一股凉意。
有人在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