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又回来了,既然鱼元振还在花心思哄皇帝开心,想必短时间内,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出现什么变动。那为了长远考虑,此时是该维持现状,还是做出改变呢?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转,便被闵郁容放弃了,她自失地摇了摇头,冷静地想:以现在泾阳默默积蓄实力的现状,即便自己在京城搅风搅雨,弄出天大的动静,泾阳也没有实力和机会抢下多少好处。不如说,在数年之内,这个皇帝和权宦和平共处的假象,还是尽可能平静地维持下去才好。
当自己不再需要等候命令,而是变成了做决定的那个人的时候,闵郁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时比想象得还要冲动。若是索帅在此,他便绝不会因为看见有机可乘便当真蠢蠢欲动起来。
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闵郁容将注意力转回身下,发觉李珂已经向鱼元振抱怨起朝堂上闹得他不得清净的党争来。
“……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们闹成这样,朕早知道他们都是些提不上台面的东西,不过胜在用了这么些年,趁手罢了!这些老东西,成天只知道攻讦、弹劾,朕有时候都不知他们在纠缠些什么!”
闵郁容头顶黑线,这场党争的提前激化也出乎了她的意料,当时她决定刺杀拓跋集威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能有这样的连带反应。
前世朝堂上两派公然撕破脸面,闹到大打出手的局面,还是在约莫半年之后,党项人第一次降而复叛的时候。
前世,拓跋集威在大约半年之后悍然出兵,偷袭了因为旱灾而焦头烂额的平陵军。令狐家的地盘被大肆抢掠一番之后,平陵节度使令狐峥向京中上表,希望朝廷能发兵讨伐反叛的党项人。于是朝堂上的党争便在接到这份奏疏之后,瞬时进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不仅如此,还把方才一脚踏入中枢这个泥潭的泾阳军给卷了进去。
先是御史台抢先发难,攻击当初做出册封决定的魏琚。他身为尚书左仆射,误将乱臣贼子当作忠臣良将,当然首当其冲,责无旁贷。魏琚当即请罪,避居在家。但这绝不代表魏仆射认打认罚了,因为继而就是魏仆射手下的大将冲锋陷阵,挖出进言的监察御史自己不孝不悌,不仅母孝期间留下一首赏花的绝句,其中不乏欢欣之意,更是因为一点小事便和弟弟分居,以至对方衣食无着都不曾接济,由此看来,那位监察御史真是衣冠禽兽不配为人,他说的话自然也就狗屁不通、全无道理。
这样跳过弹章直接攻击对方人品的手段一旦使出,接下来便只有愈演愈烈的道理,中枢中掐得鸡飞狗跳,人头没有掉多少,倒是贬官的旨意频发,一时之间,京城送别的十里亭内,当真是摩肩擦踵、人才济济。
等到三省六部都空了一大半之后,始作俑者的魏琚和范延卿反倒都在家中安坐,毫发无损,于是这时他们施施然出山收拾残局,顺便就想起了刚对中枢表达诚意的泾阳军。
于是在党项叛变半年之后,泾阳那边接到朝廷下达的命令,命他们年内出兵,给胆敢降而复叛的党项人一个教训。泾阳方才向朝廷释放诚意,不好视而不见,而那时已经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索帅还是领着精锐小队,亲自在孟博关外捉住了一支党项斥候,领头的正是拓跋集威的二儿子拓跋荣林。索帅砍了拓跋荣林的脑袋送上京城,才将这一场差事应付过去。
今生情况虽然不同,但拓跋集威的死依然起到了类似的效果。
毕竟,他死前还顶着个陇西郡王的头衔,再加上他是遇刺身亡,这里面可以借题发挥的空间便太多了,也难怪嗅觉灵敏的两位白胡子老大人,在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二□□会上,便选择了大打出手。
至于这一次他们又找了些什么借口,现在又发展到了哪一个阶段,闵郁容才刚到长安城没有几天,这场官场风暴又并非如同段星楠暴亡的过程一般充满了市井百姓乐于传播的细节,她尚且一无所知。
“那伙人模狗样的老头,人人都只知道为自己打算,又有几人能体谅圣人的烦心呢?而他们上不能顺应君父,下不能协理政务,将好端端的朝堂闹得乌烟瘴气。圣人不愿与他们计较,他们却只会得寸进尺,实在是该死!”义愤填膺的鱼元振接下来还说了些对诸位重臣不大恭敬的话,其中不乏粗鄙的村俗俚语,逗得李珂哈哈大笑,心情甚是舒畅。
闵郁容眉毛一挑,心中渐渐生出了另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