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非我说这句话的全部原因,”索冰云抬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他摇了摇头,“甚至并非主要原因。”他说。
索冰云坦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并非他作出决定的主要原因,而他的神情也暗示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愉快,但离奇的,闵郁容的怒火瞬间便平息了,也不再需要按捺自己拔剑的冲动。关于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题,闵郁容有所猜测,便只是鼓励地点了点头。
作为回答,索冰云收起了轻松的表情,“之仪不必以为我感情用事,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他说。
闵郁容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又一次猜对了,她的眼神下意识地在索冰云秀挺的鼻梁上滑过,感叹一般,她轻声说:“只要我们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那么我们的未来注定在一起。”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索冰云沉重地点头,不给她避重就轻的机会,“就是在这一点上,我不能完全相信自己。”闵郁容的眼神陡然严肃起来,她在索冰云的脸上寻找自我怀疑的痕迹,“泾阳的事才刚走上正轨,走出泾阳一地,之后要面对的麻烦只会更多。之仪在长安城中一定比我更有感触,我并非看不起我自己,”他轻松地笑了笑,明白无误地回答了闵郁容未曾出口的怀疑,“但,功名利禄、世事沉浮,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我怎么能保证我不会变?我又怎么能保证,我错得起?”
索冰云平静地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保证不了,我一个人永远保证不了。”他顿了顿,眼神越发犀利,“在我这里,你对我的信任,才是我继续相信自己的根据。”
闵郁容惊住了,她曾经感到过这份信赖的重量,但没想到,她那时的感觉,终究是肤浅了……
“所以,我绝不能允许任何事、任何人将我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变得复杂,我冒不起这个险。”
“现在之仪明白了吗?我为何那么说?所有未来之中,我只想要和你一起的未来。”索冰云重复着自己方才的话,他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洪钟大吕,在闵郁容心中久久回荡。
忽然间,她明白了许多事,但她又说不出具体明白了什么。她一时想到承诺的重量,一时又想到两个人之间的未来;她想到自己上辈子的错误,又想到这一世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会面——那时她同样开诚布公到了令人手足无措的程度,她现在有些明白了,当面对一颗敞开的真心,当面对另一个人眼中的风景,当面对他心中全部的光风霁月和泥滩险途,当在别人的风景中找到自己……
她想起她决定再也不要自怜,同样,也不必自责;她想起她从来未曾好好看过的人和他们之间未曾开始便戛然而止的可能性……
“在这一点上,我和他一定截然不同。”索冰云的声音幽幽传来,闵郁容抬起头来,猛地撞进他灼热的眼神里。
☆、第63章、密会
大朝会之后,鱼元振来到了皇城中的军营,来之前,他已派人向长安馆驿中的两位节度使告知了接风宴明日举办的消息。在军营中,他和自从接掌右神策军以来便长住在这里的陈明佐交谈了几句后,便离开了那里。
之后,他主动回到太极宫中,他见过李珂,又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在宫门下钥之前再次出宫。他回到自己的私邸,精心做好了待客的准备,才派人悄悄向索冰云下榻的馆驿送去邀请他来此一晤的口信。
余下的只是等待了,鱼元振想,他要珍惜这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
与此同时,长安馆驿。
闵郁容望向索冰云的眼神中多了些什么,她愿意真情流露的时刻同样不多,回想起来,几乎都是在索冰云面前。毕竟,对她而言,运用重重伪装保护自己的技巧早已熟练得信手拈来,而她又一直处于需要扮演他人的状态之中。
她对索冰云粲然一笑,紧接着,索冰云的眉间便出现了一道细纹,他的肩膀也绷紧了,闵郁容很高兴地发现他十分紧张。
她张口欲言,但一个目标明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闵郁容脸色微微一变,她对索冰云做了个手势,耐心倾听了片刻,“有人正向这边来,”她说,“如果你吩咐过不要打扰,那么就是有事发生了。”点了点头,闵郁容身形一动,整个人直接从低矮的胡凳上飘起。将自己藏进门后的阴影里,她对索冰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