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归(重生)_作者:烟云一盏(159)

  不过,正如闵郁容当初取代天子时想象过的一样,只要鱼公公当真动手,他便可以见识一番白日见鬼的画面了。

  戏谑的念头一闪而过,闵郁容再度严肃起来,可想而知,鱼元振需要一支强大的藩镇军队,接下来的密会之中,他想必将提出不少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不过威胁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鱼公公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下,闵郁容想,且京中还有另一位节度使,鱼元振并非全无选择的余地。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便只是……

  “你不打算让鱼元振的算计得逞。”闵郁容说。这是一个判断,而非问题。

  “对,”索冰云简短地点头,“皇帝还是要有的,鱼元振的破绽太明显。”

  是的,就如同前世鱼元振囚禁皇帝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样,朝廷中没有人是傻子,即便做得再干净,天子被囚的事情也瞒不住。而鱼元振也不该小看藩镇们的野心,更不该以为索冰云会愿意为他付出泾阳元气大伤的代价。

  一时的巅峰让他沉醉,鱼元振终究没有认清,自己手中的权力,并非来自他本人的能力,而是借助了天下人对天子、李家这么多年以来积累起来的不加怀疑的信仰。

  计较已定,闵郁容开始低头检查起身上的装束,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劲装,和长安城中的屋瓦分外相配,至于头脸,她自信以她的身手没人能够看清,只是梳了个男子发髻,并没有做任何掩饰。

  她腰间别着一把犀皮为鞘的短匕,是她在天子私库里随手拿的,除此之外并无兵器,她看了看玄衣无甲的索冰云,挑剔的眼神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索冰云镇定自若地随她看去。

  “内功一直在练吧?那外袍里加一层软甲,也就差强人意了。”闵郁容说,“知道你不喜欢带佩饰,不过这把匕首给你防身,我身为护卫,带一把剑去应当并不过分。”

  索冰云点了点头,他有些为难地指了指闵郁容的脸,闵郁容唇边泛起狡黠的弧度,“现成的面具不在手边,不过,闵先生从前用妆粉打扮的手艺,可还没有生疏呢!”她笑着说。

  想到他们初见时的场景,索冰云的眼神也不禁温柔了起来……

  ……

  鱼元振亲自将便装前来的索冰云和他的一位随身护卫迎进了会客的小厅。

  小厅四面悬着帐子,厅中又广设屏风,不过几十步方圆的室内,只是这些摆设,便将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天色已黑,索冰云从侧面的角门走进鱼元振占地广阔的私宅的时候,恰好听见坊门处遥遥传来闭门的鼓点。走入厅内,他环视周围一圈,对于鱼公公的准备周全便再无疑虑。

  今夜,鱼元振不想听到他有半个不字。

  不过迄今为止,索冰云的表现不仅十分识趣,更是诚意十足。他一没有耽搁,二没有对鱼元振派去的人多方盘问,三则只带来一位身形瘦弱的护卫——这都让鱼元振省下了不少手脚。

  暂时,鱼元振没有看出发动后手的必要。

  右手亲近地把住索冰云的小臂,鱼元振将索冰云向厅内拉去,那里已经摆上了佳肴和美酒,静待着今夜的宾主享用。

  厅中门户洞开,仲秋时节的爽风吹动厅中的灯烛和帷帐,露出几只藏得不甚周到的靴子,和暗芒微露的铁器。

  索冰云视而不见,鱼元振也恍若未觉,就连厅内“唯一”一位护卫,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大惊小怪,影响室内和谐的氛围。此时,宾主二人已经在厅内的矮几边对坐,对视一眼,他们二人便知道可以省去无谓的寒暄和试探。

  “用纯可知,天家已被我关起来了。”鱼元振端起面前的酒卮,波澜不惊地说。

  小厅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敞开的大门对着一个精心打理的花园,而西面的联扇隔窗之下,又是一片碧波荡漾,正是一片静谧幽凉的湖景。

  月华渐起,天星隐隐,自园中传来桂树的幽香,此情此景,实在不像是能说起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题的场合。

  原来鱼元振已经动手了,这倒是出乎先前的预计,不过,被他关起来的圣人,只可能是神志不清的李珂了……

  索冰云端坐不动,他抬头向鱼元振递去一瞥,眼神中的凌厉令鱼元振心头一跳。

  鱼元振定了定神,在看出索冰云聪明到在赴约之前便猜出了此事的大概的时候,他便知道,索冰云对他一定有所不满。不过,即便如此,他不还是来了么?这又是一次例证、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权力,就是如此无所不能。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自己,早已经无人敢于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