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闵郁容身边,索冰云收回远望的目光,对她点了点头。
“从各方面考虑,这也许是一种温和许多的办法。”他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依然不确定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索冰云的回答令闵郁容想起离开泾阳前和他的对话,想起自己问他想不想当皇帝……‘从各方面考虑’,坐在举办朝会的大殿屋顶,闵郁容不自觉选择了迂回的说法,而索冰云则沿用了她的选择。这让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同样没有料到,对于他们来说,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的时间来得这么快。
闵郁容对他笑了笑,目光在他稍显疲惫的神情上一触即收,“没关系,离那一天还很远,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办,你大可以慢慢准备。”她说。
索冰云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着她,他脸上没有多少不安,但也并非全无期待,“我们一起。”他说。
闵郁容直视着索冰云的双眸,两道锋利的剑眉之下,他漆黑的眼珠在星月微光之中仿佛拥有吸人魂魄的魔力,鼻尖传来他身上的汗味,闵郁容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索冰云的注视中弯了眉眼,“是,我们要一起去办。”她重复道。
索冰云像是突然被闵郁容的神情慑住了,良久,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禁军的事、外藩的事、泾阳的事,这一部分归你;”闵郁容笑了笑,“长安的事、朝廷的事、关中的事,这些暂且归我。”闵郁容用手在空中画了两个圈。
索冰云静静地听着,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闵郁容继续说道:“禁军的情况你今日亲眼见了,怎么样,你觉得他们堪用吗?能像我们和陈明佐商量好的一样,在追捕叛军的过程中派上用场吗?”
索冰云眨了眨眼,他想了想才道:“明日我便住进禁苑军营中去,亲自向他们宣布接下来的任务——现在要稳住禁军的军心,就必须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他们自知罪过非小,一味安抚反倒不能令他们放心,反倒是现在开始整顿,即便手段严厉一些,他们也不会有怨言。至于整顿过后有多少战力,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闵郁容点了点头,在军队和战阵上,她完全相信索冰云的判断。
“如果整顿之后,禁军依然不能独当一面,那便只能靠泾阳调兵过来,也许令狐峥也愿意出力,名正言顺地插手进入别的藩镇的地盘,总归是件大有好处可捞的事。”索冰云补充道。
“是啊,”闵郁容说,“这不是朝廷无理取闹,也不是藩镇之间的互相攻伐,这是‘追捕’大逆不道的叛军嘛。”想到陈明佐因为他们的算计必须依次逃窜过多少藩镇,她忍不住笑了笑,“对了,”一想到陈明佐,她又有些不放心,“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陈明佐今日的表现怎么样,看上去像是会遵守约定的样子吗?”她问。
昨夜,陈明佐被闵郁容点住之后,不得不听了一通神神叨叨的恐吓。闵郁容用畸松和葛先生的声音和陈明佐打过招呼之后,便半个字不提此事,任由陈明佐想象其中的内情,她只是对他介绍自己是泾阳的人,现在正有个交易要和他做,希望他不要大惊小怪,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
之后,她依然没有放开陈明佐,而是先大费周章地,将整个蓬莱馆附近的守卫悉数放倒,再大摇大摆地将李珂从蓬莱馆中转移了出来。安顿好皇帝之后,她方才折回蓬莱馆,将陈明佐带到了索冰云所在的地方,这才当着索冰云的面,解开了陈明佐的束缚。
接下来便是乏善可陈的交易过程了,陈明佐比闵郁容想象得要更好说话,从闵郁容在他面前展露的片鳞半爪之中,他想必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将李珂救出之后,闵郁容和索冰云便掌握了宫变的主动权,他们随时可以让鱼元振的算计落空。不过商量之后,他们还是决定放一部分乱兵跟随鱼元振闯出宫去,不要赶尽杀绝。因为唯有这样,他们才好借着平乱的名目,向各个外藩之中插进手去。
所以,这其中,陈明佐的作用尤为关键。
面对闵郁容的疑问,索冰云摇了摇头,他说:“他已经身在绝境,除了和我们合作之外没有别的退路。其实我一点都不担心他和鱼元振之间是否会又起波澜,甚至叛军拒绝再听从他的命令,转而自己选出一个头目来。因为无论如何,从他们失去天子之后,留给他们的选择本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