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驿丞闭目等死,而石护儿却看得分明,他及时憋住了已经滚到嗓子边上的一声惊怒的喊叫。并不清脆的劈砍声传来,再锋利的宝剑切割起绳索来都比不上剪子。听着听着,张驿丞终于发觉了不对,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细缝,偷偷窥看,果不其然,来人手中剑锋所向,并非他这具老迈的残躯,也不是他背后石小子那副排骨精转世一般的身材,而是他们身上正捆着的粗麻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驿丞大气都不敢出,只见来人最后挥了挥剑,唰唰几下,张驿丞和石护儿身上的绳索终于全部掉落在地。
来人向他们打了个转身的手势,张驿丞老胳膊老腿,捆久了实在难以动弹,但他身后的石护儿已经利落地将身子一转,露出了他被反绑在身后的一双拳头。
来人又小心运着宝剑,细心地将石护儿手上的束缚也解了,看张驿丞还是直不起腰来,便主动上前,来到他身后,为他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张驿丞只觉得自己老树皮一般的粗手被一双柔软的纤手拂过,他脑子里便如闪过了一道霹雳,一下子便明白了:来人并非是一位身形瘦弱的男人,而是一位妙龄女子。
事情越发诡异了,连石护儿都半声不吭,仿佛突然之间便明白了轻重。
彻底恢复自由之后,来人向张驿丞和石护儿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自己则转身将帐篷帘子掀开一线,凝神向外头看去。
张驿丞不敢耽搁,挣扎着直起了腰,石护儿连忙一把托住晃悠的张老头,帮着他回过劲儿来。
等张驿丞麻木的手脚恢复知觉之后,那位从天而降的救星也再次转过头来面对着他们爷俩。这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方才要近得多,透过门帘射进来的天光正好照见入口这一片不大的地方,只一眼,张驿丞便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年轻女子!
幽暗逼仄的帐篷好像都被对方的美貌照亮,不过对方仿佛察觉了张驿丞的失神,冲他摆了摆手,又将自己头顶的头盔向下又压了压。
完全没有这根弦的石护儿倒是半分没受到影响,他凑近了些,用气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来人对他省略废话的行事很是欣赏,先是用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示意他们两人后退一些,见他们照做,便迅速将帘子一掀,又飞身出了帐篷。
再来一次,张驿丞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方才不是自己眼花,而是这位来救他们的女子,身形就是有这么快!
心里才一转念,那名伪装成军官打扮的女子便又回来了,她手中还拖着一具一动不动的身体。
——正是原本守在这顶帐篷门口的守卫。
☆、第10章、杀人
闵郁容到达驿站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只见到了秦氏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秦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正面捅入心口而死的,锋利的兵器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她的心脉,又毫不拖泥带水地拔出,约莫是兵刃上开过血槽的缘故,秦氏的血流了一地。
凶器最有可能是神策军中的制式长矛。
闵郁容先前猜的没错,被陈明佐派去执行灭口任务的人,不论他是谁,一定已经被陈公公的郑重其事吓着了。他不仅会彻底执行灭口的命令,还会让知道有过灭口这个命令的人维持在最小范围。
否则他犯不着让已经债多不愁的探路小分队为他埋人,这一安排完全说明了他选择动手的时机:在大部队离去之后、身边只有早就知悉内情的殿后小分队的时候。
但这只是对早已身在大营的驿丞两人而言,对于孤身留在前山驿中的秦氏,行事则不需类似的顾忌。
闵郁容想通这一切的速度很快,但她依旧没能来得及。
她从秦氏身亡的灶台边找到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割肉小刀,那大概本是为了鱼元振在此用膳而准备的。她将小刀揣在怀里,又一次返回了正迅速拔营的营地。
重新到达营地,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关押驿丞二人的帐篷,那顶帐篷又小又不起眼,但却是此时一片忙碌的大营中,唯一不受影响的地方。
躲在暗处向怀疑中的关押处窥看时,闵郁容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军中外衫本就五花八门,从易府出来时她便是一身便于远行的男子装束,于是她也没费心再找一件。她只是顺手拿了一套保养良好的犀皮软甲,又扎上革带、带上头盔,将做工精良的宝剑佩在显眼的地方,便大摇大摆地向那顶帐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