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归(重生)_作者:烟云一盏(98)

  韦观察的这一番心思,被鱼元振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下一哂。面对这些自诩清高的名臣,他最乐见他们为了一点切身利益便撕下表象,毫无顾忌地互相撕咬的模样,这位京兆韦家的家主,自己也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也不过如此。

  但这还远远不够,这样遮遮掩掩的表现,又怎么能取悦鱼公公呢?

  鱼元振伸手将韦不疑一揽,把着他的小臂便把他带往自己的席位,韦观察几年务农,身子倒是比在京中之时结实了不少,但此时他也正有向鱼元振好好恳谈一番的打算,便也并不推辞,要和鱼中尉并席促膝了。

  既然要唱将相和,那么索冰云自然也不会被落下,鱼元振左手一招,又吩咐陈明佐道:“去把索节度的酒馔杯箸取来!”待陈明佐依言取来酒杯,索冰云也在他另一边坐下,鱼元振再次执壶,将三只酒杯一并满上,又似有所感地道:“流俗好评!有能为者不能免于讥谤,二位一位是杖节掌军的一地方镇,”鱼元振看了看左边的索冰云,“另一位是为君牧民的一道重臣,”又向右侧的韦不疑轻轻点头,“俱当得宏达远识之誉,自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古名臣尚且不能免于过失,何况你我?此正该怀战战兢兢之心,行缜密斟酌之事,万勿因一时好恶,而陷于私仇偏见之中啊!”

  将重新斟满的酒杯推到韦不疑和索冰云的面前,鱼元振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向两边祝酒道:“二位俱是社稷股肱,当为我全此佳话!”语毕,不等两人举杯,便当先将自己的那一杯饮尽了。这一番话推心置腹,当真令韦不疑心有所感,反省起自己的行事鲁莽来。

  叹息一声,韦不疑将第二杯和解的酒液向口中一倒,冷冽的琼浆将他激得眉眼一皱,他向另一侧的索冰云举起空杯,索冰云则比他还要谦恭,正双手执杯,向他行礼。

  待两人都将杯中佳酿饮尽,鱼元振对两人温煦一笑,他对自己一手主导的和解戏码颇为满意。他绝不会以为,索、韦两位,自此就真的一笑泯恩仇、合作无间了!但既然自己有这个意思,那么别管是手握重兵的一地节度,还是名门出身的三品大员,都得随着他的心意动作。这让他分外沉醉:自己还只是左神策军护军中尉,若是能将右神策军和左右枢密使都一并揽入怀中,王弼当年的威势,又算得了什么?到那时,恐怕连天家,都要看自己的脸色——!

  鱼元振笑得恂恂儒雅。

  

  ☆、第38章、泥犁·上

  

  鱼元振回到了馆驿,韦不疑也随之一同,他既已经熄了以死相谏的念头,便不会放下和光同尘的打算。

  他意欲和鱼中尉秉烛夜谈,好好聊一聊泾阳局势。

  鱼元振只觉得自己脾气还是太好了些,否则这等得寸进尺之人,又怎么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为了重新回到中枢,竟能如此不顾脸面!亏得当年韦不疑还是因为直言顶撞王弼,才被“右迁”至此,只不过在这离京兆千里之外呆了两三年,便丑态毕露,将前半生的清名都抛却不顾,这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当然,这等逢迎小人,也有他们的用处,心中不屑,鱼元振还是将表面功夫做到了十分。命陈明佐好好陪韦观察“秉烛夜谈”,鱼元振则是以精力不济为借口,早早开溜,自行寻欢作乐去了。

  鱼公公的余兴节目也没有什么新意,至少绝对没有出乎闵郁容的预料,她早早便埋伏在他上一世选择的那间暗室之中,恭候已久了。

  这一世,他虽没有得到闵郁容这个猎物,但鱼公公又怎么会缺少了玩具?

  在馆驿中大部分人都出门赴宴之后,闵郁容便悄然潜入了这里。这间暗室不过十几步见方,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门进出,原本应当是馆驿中用来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暗室四壁挂上了波斯的毡毯,地面也铺上了短绒的地衣,房内只留着一盏罩着红纱的灯笼,将几乎裸身躺在地面的一个曼妙的身影映照得更加朦胧暧昧。

  暗室周围没有留着守卫,这想必是深知鱼元振习惯的陈明佐的安排,但这却也为闵郁容今夜的行动提供了方便。她不需要从正门进出,一路从屋顶树冠之间来到这里之后,闵郁容直接掀开屋顶的瓦片,向其中吹入了一炷点燃的药香。

  待其内那名遍体鳞伤的女子彻底昏睡过去之后,她方才现身,为那名无辜受难的女子输入些许真气,勉强缓解一些她的伤势。心知这样的伤势,以她现在的能力,除非种蛊保命,否则仓促之间,她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在心中对无知无觉的受害人道了声歉,她没有解开对方身上的枷锁,只是重又回到屋顶,借着夜色和树影的隐藏,耐心等待着鱼元振赴宴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