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鸣恋恋不舍地放下塑料袋,“噢。”
“привет!”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上前招呼,“请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привет!”甄鸣翻着菜谱,低声嘟囔,“колбаса,Оливье,борщ,котлета,хлеб。”
“就这些吧……”她抬头问贾之祎,“酸黄瓜,沙拉,罗宋汤、肉饼和面包,可以吗?会不会太多了?”
贾之祎点点头:“随你。”
美女露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用僵硬的中文夸赞道:“女士,您的俄语,非常地道!”
甄鸣呲牙一笑,“спасибо。”
“我看过你的简历,童年在边贸口岸生活,随后辗转于国内十几个城市。”贾之祎问她,“阅历如此丰富,为什么想学历史?”
甄鸣如实作答:“客观原因是转学次数太多,各个城市之间的教学进度和教师口音有很大区别,导致我的理科成绩不太理想,只能选择文科专业。”
“主观原因呢?”
“主观原因啊……”甄鸣想了想,“从我有印象起,就一直在搬家,不停地换城市、换学校、换老师、换同学。之所以选择历史,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找到自己的根,或者说,我想要做个有根的人,择一城终老。”
一年前,甄鸣用这段话,打动了章玥林教授。
章老破格收下她,作为自己的最后一名关门弟子。
陷入回忆的甄鸣,眼中似乎有雾,朦朦胧胧的。
“怎么会一直搬家呢?是家庭原因?还是其他原因?”贾之祎顿了顿,“恕我冒昧,你可以不回答。”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甄鸣摆弄着刀叉,“甄爷——就是我爸,是个倒爷,倒爷你听说过吧?”
贾之祎好像有点明白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辗转于各地做生意的人?”
“什么做生意啊,说得直白一点,‘倒爷’就是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不受法律保护的。”甄鸣撇嘴,“起初那几年,甄爷带着我,在中蒙俄三国边境搞批发,赚没赚到钱我是不知道,别的小朋友读幼儿园的时候,我一直跟着甄爷练摊儿,跟人天南海北地胡聊。我虽然没学过舞蹈音乐美术这些,但六岁之前,已经能够用三国语言简单交流了。你听没听说过约翰逊和纽伯特的报告?那份报告指出,小孩在3至7岁之间学习另一种语言,这种非母语就会同母语一样,易于记忆及接受理解。”
“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还挺感激甄爷的。”甄鸣笑起来,“但是问题也来了,我的英语学得很差,连蒙带抄,勉强蹭过六级。最糟糕的是,我的蒙语和俄语没有受到正规训练,一直停留在口语阶段,拼写和阅读能力与幼儿园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幸好我学的是历史专业,否则,以我的外语水平,恐怕是哪里都去不了。”
贾之祎安安静静,听得很认真,甄鸣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是真的很关心自己?
——不大可能。
“我讲了大半天。”甄鸣喝了口红茶,“该你啦。”
贾之祎淡笑,“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与《金钱豹和花栗鼠》有关的一切啊。
甄鸣转了转眼珠,“贾总,你是怎么想到创作这样一部漫画的?”
这个问题!
贾之祎差点将茶水喷出来。
甄鸣的开场白,与任何一名主流媒体记者毫无二致。
简而言之——毫无创意。
“这个嘛……钟先生曾将中国著名古籍经典搬上四格漫画,浅显易懂,深受欢迎。”他咳了咳,“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甄鸣困惑道:“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贾之祎一锤定音,“我是他的铁粉儿。”
菜上齐了。
贾之祎盯着盘子看了片刻,“没点鱼子酱?”
甄鸣一愣,“你喜欢吃鱼子酱?”
贾之祎莫名其妙,“我以为你喜欢。”
甄鸣想也没想,“鱼子酱很贵的。”
贾之祎伸向摇铃,“刚才你叽里咕噜的,我根本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