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当她正要张嘴反驳,便听到门外花径上传来拐杖重重拄地的声音。
只要听到这声音,沐府上下没有人敢不赶紧打起精神。
沐老太爷一进门,就冲着春雨和春雪挥了挥手,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瞧了眼依然半躺在榻上,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老太爷到来的沐琅寰一眼,在沐老太爷那双依然矍铄的目光中,疾步退了下去。
“咳!”沐老太爷见丫鬟离开了,但自家孙女还是连头也不抬,当下便被气乐了,重咳了一声,提醒她别太拿乔。
沐家几个主子,胆敢这样无视他的人,也就他这个孙女儿了,也就她的脾性最像他。
他都已经站在这儿好一会儿了,她还能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手里的杂书,仿佛整个人扎进了那本书里,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似的。
沐老太爷见她这样,也没有如春雨她们忧心的那般大发脾气,只是左右环顾着这间已经被收拾得喜庆的屋子,还有挂在边上的那件绣满了喜庆图样的大红嫁衣。
他缓缓几步踱了过去,仔仔细细瞧着那件嫁衣,看得有些失神。
沐琅寰此时终于放下了书,站起身来,瞧着祖父那微驼的背,眸中一阵热意袭来。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眼努力地眨了眨,又眨了眨,这才将鼻头的那股子酸意给眨没了。
沐老太爷瞧完了嫁衣、又瞧了瞧那顶用一颗颗鸽子蛋大的珍珠镶得满满的凤冠,确认了凤冠和嫁衣的细致,知道没有委屈了这个他向来疼入心坎里的孙女,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过身,就见孙女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掩去了方才盈绕心头的柔软,叨念出声。
“你这丫头傻愣愣地瞧着我做啥?越来越没规矩了,知道我进来了也不懂得叫人。”
“祖父。”沐琅寰从善如流地低喊了一声,清脆的嗓音似乎多了几分沙哑。
沐老太爷一听,心不由得一紧。“方才使的那个小性子,是在怪祖父将你许给那样的男人吗?”
“不是。”提到自己的亲事,沐琅寰的语气又闷了些,但其实她很清楚祖父并没有亏待于她。
以庸郡王的家世、性格和才干来说,只怕已经是祖父能为她找到最好的了。
只不过这个最好是老人家所认为的最好,而非她觉得的好。
如若让她选择,她倒宁愿不嫁人,反正她有花不完的银子,也不用靠什么人养。
“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违心之论了?”
“倒也不是违心之论,祖父会找这么一个人,只怕还是怕身份或者能力太差的压不住我的性子,是吧?”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沐老太爷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又瞪了孙女一眼,眸底刹时漫着浓浓的不舍。
他缓缓地步上前,沐琅寰马上迎了上去,将他扶着坐了下来,神态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子的亲昵。
“压着你的性子是真,你被我和你爹当个男孩般教养了这几年,早已不是一般的闺阁千金,那时我和你爹以为你得守灶,得守着咱们沐家这一大片的基业,所以拚命的让你练出了一身不形于外的霸气,谁知道你爹虽然走得也早,却留下了慎哥儿这条血脉,这几年祖父瞧着,慎哥儿除了心善之外,资质倒是平庸得很,压根比不上你这丫头,可如今有了慎哥儿,祖父就不能再委屈你。”
“哪有什么委屈,我平日里花着沐家的银子,因为沐家的银子享受着锦衣玉食、奴仆如云的日子,自该为沐家做点儿事。”
她是打心底这样认为的,所以打从知道自己被推进了泥坑,她的心里就没有起过一丝丝的埋怨,方才那样表现,不过是知道祖父老人家心里觉得对她过意不去,才会刻意傲娇了一把,好让祖父有个台阶下。
“那你这么大剌剌地不把明日的成亲当回事儿,又是什么个意思?”
“它就真的不是回事儿啊!”真心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沐琅寰扬了扬语调,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就不是个事了?”沐老太爷就不懂了,虽说三丫头是比一般姑娘晚出阁,可总归还是个姑娘家,瞧瞧旁人家的小娘子成亲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全然不当回事的孙女,他头一回有些后悔自个儿将三丫头养得这样强悍。
“‘每个姑娘家都要成亲的,是件寻常事儿’,这句话是您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