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桃李_作者:且闻风吟(59)

2019-02-28 且闻风吟

  银河星空,在这个万物尽萎的季节,它也是如此晦暗深沉。可是四季迢递,它也有漫天星辰似伊眸,银月晨光洒桃李,蛱蝶流萤回眸见的时候。

  就在他呆目时,十几星萤光闪现,透心凉的夜风贴着寝衣,皮肤已经感觉不到冷,不知不觉走到了缘廊下,信步在长廊间,廊柱上挂着竹帘,卷起半帘,只看得见半截梨花树,终于走到玉阶下,一湖水池波潋荡漾,落下的梨花如白玉柔纱,轻浮人面,清香而来。流萤穿过梨树,在眼前带过一道道绿幽,他伸手一抓握拳,那萤火小小的,从指缝里溜了出来,无数颗绿星在他的眼前穿梭,来来回回,交错之间。

  他怔怔地看着不松开的手,仿佛那只流萤还在他手中,可最后松开,空空如也。

  物尚如此,人何如?

  他无预兆地咳嗽了两声。

  往后退了两步,胸膛剧烈的起伏,右手想扶住栏杆,却不料扑了空。

  守夜的人每过半个时辰都会换岗,正到了交班的时刻,突然听见内院有人落水的声音,他们闻声齐冲将了进来,池子中波心涟漪,一只手正沉下去,消没了。

  “王爷呛了几口水,幸亏救人及时,这是治烧热的方子,王爷受了很久的风寒,过两日我还会再来。”大夫写完方子,青玉将药方子见过,就递给了下人。

  风云却还站在那里,青玉说:“这里有我。”他才回去了。

  寝室内暖炉点的温暖,门窗仔细的关住不留缝隙。青玉才转身走过去,王爷就咳嗽了好几声,他的脸烧的红烫,眼睛始终都没有睁开过,嘴唇干的起皮,身上盖着两层的锦绒被,已经被他掀开一角。她弯腰将被子边细细的塞在他身上,忽然一阵热气吹面而来。

  这终究是个不眠夜,洗漱架上摆放着滚烫的热水,大夫千叮咛万嘱咐,热发烧的人是不能出汗的,还说王爷有心积郁已久,如若这次不能细心的照料,可能转为肺炎。

  她坐在床边,拿着手巾轻轻的滚过他烫的发红的面庞,翕张的发干的嘴唇,她折起一角被子,脱了汗湿的寝衣,拿着手巾擦干了他的背,她忽然停留了一眼,手巾抹过他背脊,有几条长而深的疤痕凸起,看来年岁甚久,她以前只是偶尔透过他素薄的单衣隐约的见过这几条凸起的伤疤,如今才这么仔细看见,只是非常奇怪,伤痕斜直,分明不似刀伤。

  她快速的擦干了身子,替换了件干净的寝衣,又是一阵热热的呼气拂来,面前的这张脸是这般温文而雅,半分不像夜里拿剑对着险些杀了她的那个男人。

  到了中更夜分,他踢开了无数次被角,她反复盖了无数次的被子,他后来安静了,翻身背了过去,鬓边的汗粘住了发,他模糊的侧脸,还有他硕健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把她罩在一个阴影里。她本丝毫没有睡意,可是就这么看着,第一次能真正的触摸到他的脸庞,而在平时,他是决不允许她在这张床上待到天明的,就这么想着,眼皮就闭了两三次。

  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朦朦胧胧的呓语,她猛然翻身坐起,侧耳听了一遍,只见到他嘴唇微动,“王爷?王爷?你在说什么?”

  她渐渐躺了回去,可听他声音大了一点,又离近了听了一次,发音似是“碗”,只是不停的重复,又见他唇裂的厉害,她起身将茶倒了一些,扶他喝了一小口,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咳嗽起来。

  她再也不敢睡着了,随坐在脚踏边,一直守着,守到天犹方青,但还是没有听到更鼓打更的声音。她托着腮,手肘靠在床上,突然听见床上有了动静,刚巧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睁着眼睛看着她,她刚想说:“王爷,你醒——”

  忽然一股柔而足的力气把她往前一拽,被他这么一拉,他的周围还是有热烫烫的气息,看来烧还是没有退,单不那么烫了,余温围绕在他的脸庞,从被窝里窜出来,一股沉水香的味道伴着他的呼吸。他捏着她的手臂,只缓缓道:“你……”

  她吓坏了,想站起来,他的手仍然紧紧抓住,力气使她挣脱不开,她顺势伏了下去,低着头:“王……王爷,青玉不是故意待在这的,只是您昨日落水,又感染了风寒,我特此在这照顾。”

  她抬起眼眉,发丝落在眼前,恰好撞到他的眼神,黑色的瞳眸斜斜的望着她,她慢慢感觉到,他的手渐渐松了,随即放开,收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