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见朕如此胆怯?”
皇帝问话是不能不答的,她说:“没有。”
他一下子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她也跟着将没有喝的酒放了下来,只是忽然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匕首,金漆小柄,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忙下地跪下,只是刚一弯腰,他的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力气实实把她挂住了,她脱口而出说了句“疼”,他才松了手。
他只问了一句:“你喜欢朕吗?”
她睁大眼睛,低下去微微点了点头。
他又说:“你怕朕,是因为你爹,怕母后,还有后宫争斗可能会伤害到你,对不对?”
她忽然觉得一股热血从下沸腾到了脖子上,眼前的人居然把自己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而他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他突然拔出匕首,那刀光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随即听到利落的“咔嚓”一声,他手里捏着一段黑发,不由分说,他捋了她的长发,割下了一截,将两段发打了个结。她看着他,然后他轻笑一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里?”
她毫不犹豫的说:“选秀大典。”
他摇了摇头,拍了下她的脑袋:“是扬州。”
“扬州?”
他将手伸向怀中,掣出一条白底蛱蝶飞的丝帕,她惊住了,拿过手帕一看,正是一年前她在湖畔舟上赏夜灯时被风吹走的那条丝帕,右下方还是亲手绣着她的名字。
“那个人是……”
他笑道:“好巧不巧,那会儿朕正游驾扬州,在扬州督府的船上受宴,偏偏你的手帕吹在了朕的身上。”
她只能回忆起,当时自己坐的小舟只能容纳五个人,而旁边的一艘大船,玲珑灯满目,歌声管弦,那艘船一扇窗户开着,她曾经望过一眼,一桌子锦衣华服的男人,定是什么达官贵人。
她猛然抬起头,看他将打结的两段截发放进一个精雕的红匣子里,随后将匕首递到她面前,她看着他的手,手掌处有些老茧,听他说:“朕答应你,只要朕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如果有一天朕负你,你就拿它杀了朕。”
她手里拿着匕首,那匕首的刀鞘金光闪烁,用手指摩挲了一会儿,看到小柄处用黑篆小字深深地刻着他的名字——“玄酆”。
城楼的风是这般肆虐,风吹着鹤氅呼啦啦地响。吴简身为总领御林军,自然十分担心,亲自在城楼下守着。
十几个宫人打着琉璃灯,在他们两边站着,皇帝走到堞稚口,好久好久,风依旧呼啦啦的吹着。终于,他执起元妃的手,他们的手都很冷,皇帝握得紧紧的,带她走向前,他说:“朕第一次来这里,十一岁,先帝带朕看皇宫外的景致,那时朕刚被封为太子,看着京城里的万家灯火,无限憧憬民间生活。可是朕这生都不可能了,朝不能一日无君,为太子那一刻,命运就被决定了。”
元妃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皇帝说这些,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夜晚,眺望远方的万家灯火。是无比的冷,她的眼睛都被吹的酸了,皇帝的手握住她,她的心又无比的暖……
她穿着斗篷,风凛冽的吹起她的风摆,他们并肩站立,琉璃灯照着他们的背影,两个影子映在漆黑无比的夜空中,以此为背景,月亮时不时的出现,挂在当空……好像这一刻就是永远……好想这一刻便是永生……
第35章 秋月15
不到四更时,城楼中的大鼓被敲响,整整七七四十九下,每敲一下,钟声回荡出天际,城檐上立住的麻雀,纷纷展开翅膀飞向空中。京城中还未苏醒的老百姓,都被这震天动地的钟声惊醒。帝宫鸣钟,无非是大节在即,外邦使臣觐拜,公主出嫁,可这些都不是,而这几十年都从没有钟敲过整整四十九下。
不然就是宫中发生了大事,或者大周面临战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天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刻。
军士的甲胄钶锵钶锵地声音,整齐划一,他们举着火把穿梭在宫巷中,一条又一条。有人大喊,扯破了嗓子:“给我找,都给我找!你们去永安门!你们去长乐门!有任何人的踪迹都要想我汇报!”
随后,那一排长长的队伍,黑色的盔甲扈肘,咔嚓咔嚓地小跑着出了拱门,分散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