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站了起来,将药方子给碧儿,见这里没有外人,兰妃也是娘娘,想了想便松了口,说道:“臣不敢隐瞒,不过确实是一个宫女……病了。”陈太医一边收拾着药匣子。
兰妃眼睛一转,便不再问下去:“陈太医好走,碧儿快去送送。”
碧儿回来时兰妃早已坐在书案旁,碧儿将床榻旁的火炉移过来,暖暖的热气弥漫,兰妃这才道:“碧儿,陈太医是往出宫的方向走的么?”
碧儿倒不妨她问起这个来,想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我送太医出了巷外,他往右边走了。”
“右边?右边是掖庭的居所,再过去就是冷宫了。”兰妃沉思的说道。
窗前的合扇开着,此时天色深青,窗外的株株腊梅开得绮妍欲滴,点点绿光如幽灵般飘渺,有一星在窗前飞动,她伸出手掌,那星缓缓地停在她指尖,忽明忽灭,幽光明逝。
“许是那里的宫女生病了罢。”碧儿回道。
一阵风飕飕地灌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碧儿探身去关了窗户,边说道:“保不齐就要下雪了。”
第41章 秋月21
松树随风摇曳,脚步声软绵寂静,鸳鸯瓦迭上层层白雪,像月光洒下大片银光,树枝上覆盖的厚雪落了下来。是如此宁静的景象,白茫茫的大地视野如棉花,可是冷风砭骨刮过每一个角落。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一间寂寥素朴的屋子里传来声音。
吴简守在门外,正欲破门而入,一名产婆双手沾满鲜血,不知所措的说着:“不好了,官大人!里面的姑娘像是难产,都昏过去了!我可干不了这事了!”
吴简道:“孩子呢?”
产婆说:“孩子还可以拿出来,只是这姑娘的命……”
他像是松了口气,脸色平稳,对着产婆说:“那就拿孩子。”
产婆在原地皱着脸,“嗳嗳”应声,得了指示,走进里屋对着那些人喊:“快去打盆热水来!要快!”
宫女接连不断地冲出来,吴简细耳听着,里面早已没了产妇的叫痛声,只有杂沓的脚步声。他望着天空飘来的无尽细雪,不知不觉身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宫女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他在门外来回的走,风雪交加,踩着的脚印片刻就被新雪覆盖,他的身上也落了不少的厚雪。
终于,一声新生儿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听见里面的人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吴简三步并一步打开门往里走,里屋的火炉照的暖暖的,带着奇怪的血腥味,他睫毛上落的雪融化了,他深吸一口气,胸口上下起伏,终于可以平静下来。
产婆正用温手巾洗着孩子,裹好之后,她说:“官大人,生的是个男孩子。”
孩子全身上下都是红彤彤的,响亮的啼哭,他正在犹豫着什么,只听产婆哀哀的说:“可怜了,出生就没了母亲。”
他下定决心,沉沉地说道:“带着孩子跟我来。”
产婆听从,出了屋外,他退了几步对余下的护卫再加警告:“今日的事不准任何人说出去,这是陛下的命令。”
几个护卫说了句“是”,他们已经加快脚步走出了宫巷,雪比前夜里更厚了,留下深深的脚印,这里平日连半个人也不会经过,想着他放心了许多,他突然说道:“让他别哭了!”
产婆体态臃肿,穿了一件鸦青的绒袄,怀里紧紧抱着新生的孩子,她的手环紧了,喘着气说:“嗳,官大人,我有什么办法,又不能把他掐死了。”
因为要走过小门,他的脚步更加快了,走几步就四处张望,说:“我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出了宫和谁都不要提起,否则……”
产婆道:“知道了,我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可怜这孩子,现在正赶上粮荒,怕是养不活了……”
孩子不停的哭,产婆将他埋在自己的大袄里,声音才减弱。忽然,她“呀”地一声,与前面的人撞个正着,前面的人也停下了,见不远处站着一位锦衣鹤氅的女子,身姿优雅,直直的站在那里,她的头发上落了不少的雪,看来是专程等在那里。
产婆猜测她一定是宫里的娘娘,忙下跪,一时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