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惠明,长长久久……
只是想一想这个可能,他满心里便都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滋味酸甜微涩,五味俱全,只叫他的胸膛里软成了一汪水,又在他胸前竖起了一栋坚不可摧的墙。
但他却紧紧攥了手心,借着这痛意叫自己清醒过来,他低了头,认真的看着惠明的面庞,分明是这样严肃教导的口气,可一双桃花目中,却好似有波光荡漾:“你如今岁数小,不知事,这般轻易的说一辈子,日后要后悔的。”
惠明皱了眉头:“我不会!”
惠明是因着历经两世,早已在十余年的岁月沉淀里看清了自己的选择与心意,可放在苏瑾眼里,却反而更像是小姑娘般的天真稚气,他微微抬了抬嘴角,像是想笑,可又透出了几分苦涩来:“你如今满腔挚诚,可若此刻若是当真应了你,便是欺你年幼了。”
可惠明越听,却越觉着苏公公这像是有意推诿胡缠,她微微抬头,重新将话头拉回到了正事上:“我问的是苏公公你能否保全性命,与我长久,您又说什么年不年幼的话来敷衍我做什么?”
苏瑾看着她,却是又慢慢的弯了眉眼:“不是敷衍,这原本就是一桩事。”说罢,见惠明皱了眉头,明显不满意的模样,又连忙继续道:“你且等我一阵子,等你多考虑一阵子,也等我这…事了,若那时你还是这般打算,我自然应你。”
“一阵子是多久?”惠明却是丁点儿不给他敷衍的机会。
“我……说不准,想来,不过超过三年。”
如今马上就是宣德三十四年,瑞王逼宫,就在三十五年的中元节上,到了那时,便已算是尘埃落定了,惠明回忆过后,便摇了摇头:三年太久,至多两年!”
苏瑾顿了顿,思量一阵后,倒也应了。
惠明还不十分放心,又仰了头仔细确认道:“那在这两年里,苏公公都需保全自身,不论为了什么事,都要保全自己性命为上!”
苏瑾的眼眸透亮,也认认真真的将她的话头重新重复了一遍:“这两年内,我会保全自身,凡事皆以自己性命为上。”
也罢了,这等事原本就没有万全之理,有她在身边看着,苏公公,多少还是会为了她顾及一二吧?惠明这般想着,便又开口道:“公公也不许再想着将我送走了!”
苏瑾顿了顿,却是格外严谨的说出了另一句来:“只要你不愿,我决计不会强迫。”
惠明倒是未曾听出这其中的差别,她满意点头,又低头道:“那公公,该放开我了吧?”
苏瑾这才发觉自个还一直紧紧抓着惠明的右臂一般,活像是被什么扎了一般连忙松了手,又道歉道:“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
惠明摇摇头:“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用了早膳,莫要耽搁了公公上值。我也还需去长兴宫一趟。”
说罢,见苏公公好像还要再劝,惠明又解释道:“也不单单是为了告假,还有些事,要与小殿下他们说一声,我一会儿慢慢走过去就是了。”
“那……我送你。”苏瑾低了头,迎着院外的天光,能够清楚的看到苏公公面颊上的一抹颜色。
直到此刻,惠明也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丝羞涩,她摸了摸方才被苏公公的拉过的胳膊,声音也是格外的低:“嗯。”
第57章
静芳斋内, 穿着镶毛边官绿圆领袄的惠明立在窗内往外瞧了瞧。
进了腊月,天气便一直不算太好,连着阴了几天, 这会儿总算是又沉沉的落了小雪。
怕冻着窝在榻角的小殿下, 惠明关了窗, 只微微留了一条缝隙用来透气,又将屋里的火盆都挨着瞧了瞧,翻捡了一遭,忙罢了这些,她才重新重新回了榻前, 看着小殿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便翻了翻手上的棋谱, 也照着回了一子落下。
小殿下到底还是善良澄净的, 经过惠明这十多日的坚持道歉,又日日小心的坚持陪着念棋谱,七殿下待她虽还没有恢复往日的亲近,但起码也算是再无抵触之意了, 尤其是等着惠明将自个屋里的棋盘为小殿下拿来之后, 小殿下只是犹豫了一刻钟,便当真接受了于惠民对弈的建议。
棋盘是苏公公原本为景巷后宅的正厅里准备的青玉棋盘, 玉质通透, 棋子则是上好的墨玉白玉籽。
惠明因在屋里从未见着苏公公用过,她自个虽上辈子跟着小殿下一道学了一会,也算是会下, 但不同于小殿下的天资,她对下棋这事一无天赋,二没兴趣,这棋盘便一直只是空荡荡的摆着,压根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