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子,他没有看见过公主娘口中的苏婉,可他知道,公主娘还在等,眼瞅着就要到清明,桃花也过了最烂漫的时候。
凤珏一直记着小姑娘应允带他回梅县祭拜的事儿,隔三差五的就问,念得人家姑娘耳根子都疼了。
捶着他胸口恼道:“就你最着急。”
“不急不行啊。”凤小爷回答得理直气壮,“我这名儿还没正呢,就等着未来的岳父母认可呀。”
这话一出,小小就羞臊起来,嘟嘟囔囔地说:“那你收拾下,我们明儿启程。”
回梅县的路程不算很长,马车里,两人和两只猫儿,看着沿途风光,晃晃悠悠的,约莫半月就到了。
而明日便是清明,日子不早也不晚,马车停在了酒楼前,小姑娘来不及拒绝就被少年抱下了车,她有些羞,不敢看周遭的路人。
便把目光落在了酒楼门楣上的招牌,那里,“天一楼”三个字仿佛沾了灰,不再有昔日的光芒,视线再往下移,却是一个疾步上前。
凤珏惊诧于姑娘的反应,也跟过去,大门紧闭,贴着红纸,却是要盘出去。
小小咬着唇,红了眼眶。倘若她今年也像前世一般没有回来,爹爹的心血就要没了。
无论是清水县,还是京城,便是有再多的“天一楼”,可真正属于爹爹的,只有这里呀。
她激动的一把扯下红纸,撕得粉粹,这一刻,小姑娘心中的火烧起来,饶是凤珏也挡不住,更何况,他也不想挡。
他的小姑娘,就是闹翻天,背后也有他撑着,为何要阻止呢?
小小是从后门进去的,那里没有上锁,已经家徒四壁,连盗贼都懒得觊觎。看见大伯母时,她正叉着腰在骂大伯,听见有人唤,扭过头来,便双目圆瞪。
是呀,大伯母或许从未想过,她还会回来。
可转眼,妇人就露出欣喜的神色,拉着姑娘先是哭诉,继而就是抱怨她当年一走了之,把偌大的酒楼交给他们一家子,酒楼经营不下去,只得卖了云云。
小小一把甩开大伯母的手,眼眶依旧红红的,她冷了心,说:“当年我爹爹费了多少心血在这里,他一走,您就抢了去,现今还打算卖了它?”
眸光一转,却是盯着另一人,问一句:“大伯,您对得起我爹爹么?”
“小小,这……大伯也是没法子。”
“好个没法子。”小姑娘冷笑起来,也不愿多说,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扔到妇人身上,手颤抖着指向后门,“便算这酒楼和宅子我都买了,你们……立刻就走!”
妇人见着银票,赶忙捡起,还想拉姑娘的手套近乎,“好侄……”
“滚!”小小却不让她说完,生平头一次吐出了最严厉的词,小时候她洗碗洗到冻疮裂开,鲜血直流时,没有恨过,偷听到打算将她出嫁换取丰厚嫁妆时,也没有恨过。
可这一刻,小姑娘是真的恨了,分明,他们在争抢她时,对着爹娘灵位发誓,会护着她,也会护着酒楼。
待她不好便罢了,如今,却连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也要卖掉。
越想就越难过,小小蹲下身抱着膝盖哭了起来,细细碎碎的泣声,听得凤珏心疼死了,他狠狠瞪了妇人一眼,才弯腰把姑娘搂进怀里。
妇人被那狠厉的眼神瞪得浑身发寒,紧攥着银票,拉着自家男人便如避洪水猛兽般从后门溜了。
“阿珏,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我爹爹不是祖父的亲生子,可到底也有那么多年情分,我们家待他们也一直不薄……”
絮絮的,小姑娘说了许多事,凤珏这才知道,原来姑娘的爹爹是养子,祖父母过世后便外出闯荡,后来回了梅县,开了这“天一楼”。
凤珏拍着姑娘的背,宽慰着:“傻姑娘,何必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哭坏了自个儿呢,你这样,天上的岳父母瞧见了,多心疼呀。”我也是很心疼呢。
这话少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姑娘会明白的。
适才之所以没有出手,便是想让小姑娘发泄发泄,情绪憋在心底,也是很伤的。可临到头,他又恼怒自己干嘛要在旁站着,让外人把他的姑娘气哭了。
心里头乱糟糟的,也是没个着落,直到小小破涕为笑,点头道:“是呀,不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