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也不晓得主子在想些什么,自上回的教训之后,她再不敢自作主张,不敢将此事告知景五爷,也不敢告诉福二爷,除非公主吩咐,否则她再不敢乱说话,担心她着凉,雪茶请她关窗入内她也不肯,直至看得眼睛酸涩,她才会转身进屋,
膳食她也会用,不想让下人为难,只是用得很少,一直没什么胃口,大多时候都躺在帐中发呆,连那手抄本她也不怎么看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若非必要,她可以一整天都不发一言,唯有敏毓过来时才会勉强陪着说几句。
敏毓瞧出她面色不好,问她是为哪般,这纠葛太纷杂,容璃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借口说是得了风寒,鼻塞头痛才精神不振。
今年的上元节宫宴,乾隆陪同皇太后到圆明园西苑的山高水长楼观看烟火盛况,容璃没兴致过去,惧怕热闹,只想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角落里,哪怕这日子过得沉寂如雪,黯然失色,也至少不必费神去应付谁。
上元节过罢,敏毓便要动身回蒙古了,据她所言,回去后应该就要和她的心上人成亲,她能如愿嫁给自己钟意之人,此乃难得的幸福,容璃由衷替她感到欣慰,看她如此欢喜的模样,不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在出嫁之前也是这般雀跃期待,只可惜那时的福隆安与她不同心,才酿成悲剧,
这一世重蹈覆辙,究竟是她的冤孽,还是福隆安的劫?
此时的景越并不知情,还在等着和容璃见面的机会,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四五日,又等了两日雪才化了些,景越想办法托人去传话,想再见容璃一面,继续上次没说完的话,然而容璃听闻这事儿后,觉得不该再见,毕竟景越已有婚约,她若是再去见他,怕是会害他,于是嘱咐雪茶去回绝,
本该听从主子吩咐的雪茶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劝了句,“公主莫怪奴婢话多,可奴婢觉得,既然当初公主请景五爷帮您做戏,而今这戏落幕了,也该由您亲自说清楚才对,否则依景五爷的性子,怕是不会相信奴婢的话,且由奴婢传话总觉得不够郑重,您觉着呢?”
雪茶所言似乎有理,思量再三,容璃最终答应去见他最后一面,亲自把话说清楚,也不枉他仗义相助。
约定的地点仍在那口枯井附近,听说是里面死过几个人,后来这井就没水了,已被弃用,是以一般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将出未出的日头下,身着藏青短褂,颈间围着黑狐领的景越负手而立,一向清毅的面容被忧郁浸染,怀揣心事忐忑的等待着,不知容璃是否得空赴约,短短的一刻钟,他已想过无数种可能,心也一直悬着没个着落,直至看到前方拐角处闪现熟悉的身影时,他才轻舒一口气,面上尽是欣慰的笑容,快走几步上前去迎她,“容璃,你终于来了,我还怕你有事来不了呢!”
面对如此期待的眼神,容璃倒有些内疚了,“原本不打算来的。”
听她这么说,景越无比庆幸她最终还是肯前来赴他的约,若然等不到,他怕是得继续煎熬,只不过她的话令他生出好奇,“那又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面对景越的容璃心态会不由自主的平和,他懂她的心思,也就不需要撒谎,可以直言不讳,无需顾忌什么,是以说出口的都是最真实的想法,“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听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她的神色中暗藏的几分哀戚,更让他怀疑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犹豫片刻,颤声问道:“交代?交代什么?”
那些糟心之事,她本不想再去提起,可又不得不跟景越说清楚,否则无法解释,只能忍着伤痛,亲自去揭伤疤,
“我额娘,以死相迫,逼着我嫁到富察家。”
纯贵妃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逼迫自己的女儿?景越惊诧之余又隐隐不安,“所以呢?你……不会答应了吧?”
结果可想而知,她那郁郁眸子下的一弯唇间,尽是化不开的苦涩,“我能不答应吗?她在咳血,不肯吃药,以此做威胁,你说我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当日的场景,容璃甚至不愿再去回想,母亲的每一句都在狠狠的剜她的心,眼睁睁看着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仍旧还要相迫,她退无可退,唯有妥协!
这样的情形,景越始料未及,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是眼看着就要退婚了,又突然放弃,你不觉得很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