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_作者:黄姜(446)

  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不是几十秒或一分钟就能完事的。在黎池行礼期间,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张忠抄手垂眼,隐在恭顺眉眼之下的眼珠,在恭敬而郑重地行礼的黎池,与神情中满意更甚的皇帝之间,转了个来回。

  张忠暗忖:这黎大人离了京城两年多,可还是一样会来事呢!

  黎池终于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坐在龙案后的皇帝起身,走到面前,亲手将他搀扶起来。“和周,快起,来这边坐下。”

  虽皇帝将黎池拉着到一边的椅子前,示意他坐下,黎池也依旧恭敬地站立,等皇帝走回龙案后坐下了,这才坐下。

  这些恭敬谦卑的礼仪,黎池是刻在了骨子里,几乎已成本能,并不会因为两年多未回京,以及皇帝此时的厚待而得意忘形。

  “和周坐下。”

  “谢陛下赐座。”黎池依言坐下。然后看向龙案后的皇帝,心中一震,皇帝真是消瘦了许多,面色看着憔悴得很。

  羊城距离京城天高地远的,通信不便,赵俭与他一年能通两回信。以前赵俭在信中已经说过,皇帝得了一场风寒,大病一场后精力不似以往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病竟凶险至此,皇帝看着似乎直到如今都还未好全。

  “和周去南方呆了两年多,此次回来看着精瘦不少,这一趟也不轻松?”贞文帝寒暄道。

  如今见皇帝显然是遭遇了一番病痛的样子,黎池一时之间拿不准,皇帝的性情有无改变,又是否因病而生出了什么忌讳?

  这些黎池都不知道,回京第三天就被召进宫里来了,还来不及与赵俭见面聊一聊。不过他与赵俭同样是两年多未见,也不知俭王有无改变。

  这就是外放地方的弊端了,消息迟钝,恍如被堵塞了两只耳朵一般。

  黎池只好依旧用以前的态度,再提起两分谨慎来,小心地回答:“承蒙陛下体恤,因南海商贸司的筹建,在离京前就已得了陛下的批正,之后的事情只是照本宣科而已,倒是并不累人。”

  贞文帝:“和周你啊!几年过去了,你依旧还是那个黎和周。”不喊苦亦不叫累,只一心办公。

  与皇帝说话时,直直地盯着皇帝看,是失礼的行为,但一直低头不看皇帝,也是不对。黎池极快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稍微垂眼,看着是看着皇帝,其实并未直视,如此就显得恭顺无比。

  也就是这一眼看到的皇帝神情,再结合皇帝的语气,黎池心中已有计量。

  看来,虽两年多没在朝中,但皇帝似乎并未忘记自己这个六元及第的臣子?不过也不奇怪,虽他很久没有在皇帝眼前晃了,但他的实绩摆在那里,不然也不至于会在他还未回京的时候,就已提前定下他的官职升迁。

  事实上,黎池以为两年多未见,当初那些君臣旧情已经被时间磨灭了,如今的他是在靠实绩说话,这种想法是有些不对的。

  世间的诸般情谊,在时间的酝酿之下,要么酿酸了成醋,要么酿香了成酒。时间和距离,可以磨灭情谊,然而也可以让朱砂痣不成蚊子血,让白月光不成饭黏子。

  贞文帝对于黎池君臣之谊,就是这样。这两年多的时间,非但未磨灭掉皇帝对黎池的欣赏,反而还历久弥坚。

  这两年多时间,黎池虽隔得天高地远的,但功绩却时常传来,并不是悄没声息的。如此一来,时间和距离产生美感,贞文帝已经在心中对黎池完成了美化过程。

  一句‘几年过去了,你依旧还是那个黎和周‘,可见一般。

  “虽和周你隔上个半年,就上奏一封奏折。但那都是严肃的正事,朕也尽都知晓了,可不知有甚趣事,可说来一听?”

  黎池现在还拿不准,在这两年多时间里,皇帝是否变了性情,此时是否是真想听逗乐的事?

  既然已大概能确定,皇帝似乎对他还存有几分满意,那仗着这一点,就掺和着回答。既然今天主要目的是述职,虽皇帝似乎是想听趣事,但正事也是要说的。

  于是,黎池将发现土豆、红薯、玉米和棉花的前后,以及建造商贸司时的三两事情,用轻松趣味的语言和风格讲了出来。

  如此,既满足了皇帝想听趣事的要求,又拐弯抹角地汇报了公务。

  “筹建南海商贸司的大多事情,都是依照计划行事,唯需认真和仔细罢了,倒无甚趣事。不过也还有几桩事,如今想起来也算是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