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沉玉的下属们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直接率军跟了来。
一路大军浩浩荡荡,只因为一个女子遇刺的消息。
果然,殿下还是太在意女帝了。
沉玉策马飞快地穿过重重宫苑,衣袂被风卷得翻飞,待到抵达帝王寝宫前,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殿中。
脑中忽然闪过他离开之时的场景,她扑在他怀中,眷念不舍,说等他回来。
他的唇抿得死紧,身子竟开始发冷,分明离她越来越近,此刻却越来越怕。
短短几句,如隔了千山万水。
沉玉跨入殿中之时,便见常喜跪在角落里,脸色惨白,见是他亲自来了,只沉默着磕头。
所有侍奉的宫人见是他来了,纷纷下跪磕头,畏惧万分。
沉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不作丝毫停留,只想着她安危如何,脚步却不由得渐缓。
袖中手攥得青筋迸出,心潮却在疯狂翻涌。
他狠狠一闭眼,再也忍不得,脚步如飞般地绕过屏风,朝内殿走去,直走到她床边,低眼看着她。
她紧闭着双眸,唇上一丝血色也无,看似了无生气。
他心口一窒,不禁伸手去触她,手竟在发抖。
身边跪伏着正在把脉的太医见此景,不由得出声道:“殿下……陛下暂时无碍。”
沉玉蓦地转眸看他,眸底猩红,“何谓暂时?”
太医背脊发凉,低头惶恐道:“陛下平日操劳过度,加之受过伤,中过毒,身子底子薄弱,加之如今身子勉强有孕,又伤了手臂和肩胛,失血甚多,惊吓过度……”
沉玉心底一震,神色僵硬道:“你说什么?”
太医脸色褪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俯身拜道:“臣有罪,陛下此前让臣隐瞒陛下有孕之事……”
几个字如惊雷,在他脑内炸响开来。
太医后面说了什么,沉玉再也没听清。
耳边只回荡着“有孕”二字。
他急遽转头,沉沉黑眸紧盯着她昏迷的容颜,胸口骤裂,刺痛得钻心。
这么大的事情。
她竟瞒着他……
一想这么多日战火连绵,她一人顶着天下人的压力,护着腹中的孩子,该有多苦多累。
她在他面前巧笑嫣然,可又耗费了多少心力,凭着怎样的坚强,才一直没有倒下。
他低头,眸底有光氤氲,手小心翼翼地触上她的脸颊,仿佛她一碰就碎。
心底尖锐刺痛,一时连气都难以喘过来,每一寸骨骼都在发痛发冷。
她对他的触碰毫无所觉,神色安然,长发散在肩头。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探到她被下去,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神魂俱裂,心底是惊涛骇浪,他压抑住深深的自责,动也不动。
她被人刺杀时,又会怎样惊惧害怕。
没有他在身边,她在昏迷前,是不是很无助?
沉玉慢慢镇定下来,看向太医,问道:“她有孕多久了?”
“两月多……”
“孩子情况如何?”
“皇嗣无碍,据常公公言,陛下是为了护住腹中孩子,才拿手臂去撞桌角,这才勉强护住了皇嗣。”
“她能……好过来吗?”
“臣、臣只能竭尽所能,七分成事在人。”太医战栗道:“……还有三分,须看天命。”
他呼吸渐乱,深吸一口冷气,沉眉低声道:“你先下去罢。”
太医赶紧扶着药箱起身,低头走了出去。
沉玉转眸看着华仪沉睡的容颜,神情黯然下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仿佛自言自语,又喃喃道:“你既然重生一世,又怎能落得这般结果。仪儿,你若快些好起来了,我便什么都能依你。”
“你要孩子,生多少都行;你要天下,我也不去夺了。”
“只要你现在睁开眼,看看我。”
沉玉在床头坐了很久,直到夕阳低垂,窗外天光渐次化为溶溶金色,整顿好的随行下属在殿外焦急等候了很久,他却依旧静默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姿势。
沉玉看着始终没有醒过来的华仪,含恨道:“不许你丢下我。”
她无声无息,还是没有睁开眼。沉玉终于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脚步太急,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蓦地又想起几个月以前,她下令将他关于监牢之时,也是这般几乎落荒而逃的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