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封折子递入帝王寝殿,天才是真正地开始变了。
文武百官逾七成者联名上书,直言陛下身体难愈,江山社稷不稳, 小人当道, 世族心凉。
其中直言不讳,细数沉玉逾距揽权的几大重罪, 陈词慷慨,请求帝王临朝, 并降罪革职于沉玉,收监严查。
成亲王对此保持公正态度,非但提及沉玉过分亲密于女帝,实在不合规矩外,亦言女帝不可再不临朝,恐生大乱,也不有失帝王之责。有成亲王坐镇,文武百官也有了几分底气,更加猛烈地进攻起来。
一场攻讦来得猝不及防,极像暗自筹谋已久。
沉玉草草看了折子,将奏折掷到一边,唇边冷笑不止。
他倒是觉得有意思,朝中前段时日怂得没边的一班子惊弓之鸟,自个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因着卫将军归京,成亲王默许,起哄着闹着对付他,也没有想清楚后果。
如此大动干戈,说到底是抓在最要紧的一处——帝王久不见臣子,做臣子的难免擅自揣测,胆小的只觉得是圣心难测,胆大的甚至觉得这是皇权更替的迹象。
对外是女帝病重,会不会涉及皇位继承问题?
还是有人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谋逆作乱?
一日不发作,弄出个所以然来,世族权贵们一日寝食难安。
这些人唯恐自己的利益被侵犯,肠子里的弯弯绕绕也没什么复杂之处,沉玉连揣测都免了,唇边笑意讽刺,手指漫不经心地抚了抚眼角泪痣,眸子凉如霜雪。
他正半挽着袖子倚坐在龙榻边,龙榻上纱帘半束,掩住了女帝的身形。华仪正面朝着里面侧躺着,双睫紧闭,呼吸浅淡,漆黑乌亮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同暗夜里浮动的水藻。
常公公站在一边,低声道:“公子心里有打算吗?陛下久久不醒,这折子又难以敷衍过去,成王殿下毕竟掌摄政之权,威望颇重,陛下也不可对其置之不理。”
华仪多日不醒,饶是常公公也不曾与陛下说过话了,如今除了投靠沉玉,别无选择。
沉玉对他刻意的讨好也没什么态度,常公公自知能力微薄,心底也是七上八下的。
比如此刻,女帝不醒,常公公自然得主动讨好几分。
沉玉轻抚华仪的长发,淡淡道:“陛下睡着,我有什么办法?哪日陛下醒了,再出去见他们便是,难道说……女帝不出来,他们还真敢逼宫不成?”
华仪不管病到何事,在他面前是如何情态,在百官面前,依旧是让人敬畏忌惮的。
女帝脾气如何,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年来胆敢挑衅的就没有一个好下场,连亲皇叔平南王都敢被拿来开刀,更何况他们这群乌合之众?
要是女帝没事,真惹恼了陛下,遭殃的就是他们自己。
文武百官不敢逼宫,可不代表成亲王不敢。
女帝年幼时没少跟他闹腾,犯了错成王殿下也没对她留情过,女帝归政后,两人公然较劲也不是一次两次,成亲王单说一句为了江山社稷,便敢撞开元泰殿的门。
迟迟不闯,原因为何,成亲王心底明白,沉玉也能猜到几分。
沉玉问道:“平南王今日入京,有遣人入宫吗?”
常公公摇头,道:“平南王刚一回京,便急着亲自入宫,奴才听说,是中途被成王府的人截胡了。”
“截胡?”沉玉偏头,似笑非笑道:“两位王爷怕是要叙叙旧了,倒是有意思得很。”
常公公不知他何意,又思忖着道:“陛下不醒,平南王那里也应付不过去,公子当真有打算吗?”
“你不必管。”沉玉淡淡道:“帮我盯好宫里动向,尤其是卫陟,有什么事情汇报给我。”
常公公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多站了一会儿便退出了殿外。
沉玉等常公公出去,手才慢慢挪开了华仪的长发,俯身在华仪耳边,轻轻唤道:“陛下。”
华仪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低头轻咬她耳垂,语气听不出喜怒,“陛下很有本事,说起来,也算是与我棋逢对手了。”他的手慢慢摸到她颈间,感受着她微快的心跳,手又开始游离在她的身躯之上。
华仪慢慢睁开眼,淡淡看着床帐,声音听来极为虚弱,“沉玉。”
他低低应了一声,手臂却穿过她的腰肢,把她翻转过来,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