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应该了解了。
没有人知道这群王室贵族身下王座的肮脏,没有人胆敢质疑皇权。
天下人只知道,成宗那一脉后继无人,先帝继位后,励精图治,是个好皇帝。
可是,那孩子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他非但没死,还成了如今翻云覆雨、兴风作浪之人?
当年害太子、夺帝位之事做得隐蔽,知情者一个个入土为安,这个秘密本来无人能知。
当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么?
平南王脸色灰败,许久,才慢慢跌坐回去。
“这怎么可能……”平南王喃喃道:“赐死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他死里逃脱,孝睿皇后她……难道她……”
“当初不杀沉玉,便是因为孝睿下跪求情,先帝不忍,念及沉玉身世着实隐秘,便姑且留他多活几年。”成王冷笑一声,“先帝的皇位是那样来的,孝睿自然不肯让我们这些人效仿此法,打着皇位的主意。所以她便一力坚持女帝登基,她坚持公主为帝,我便也没多想……没想到啊,四弟,你我都被这个妇人给耍了。”
平南王心惊胆战。
一力扶持华仪登基,实则是为了沉玉?
若是如此,沉玉为何不死,也有了解释。
可是先皇后凭何帮助沉玉?
再深入一想,沉玉又对如今筹谋了多久?谁又站在他的背后?
平南王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冰凉,几乎要从椅子上直摔下来。
他过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问道:“女帝知道否?”
成王摇头道:“那丫头若是知晓,何必被他蒙蔽至此?”
“那兄长打算如何?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沉玉若当真要报复,你我二人首当其冲。”
“唉……”成王摇了摇头,叹道:“怪只怪知晓此事之时,你我皆已难以再除去沉玉。我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沉玉至今还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是好事,也是坏事。”
是好事,只要天下人还没有开始质疑当年之事,皇权地位便依旧稳固如初。
是坏事,成王但凡轻举妄动,沉玉一旦昭告天下自己身世,他们又当如何招架?
如鲠在喉。
成王抬眼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四弟先回府修整吧,好好想想日后对策,令郎还在宫中受苦,再不救,恐会出事。”
平南王沉默不语,成王一面叹道:“当真是作孽啊!”一面甩袖,推门走出了书房。
暗香浮动。
一缕凉风透过窗子,直吹到了女帝面颊上。
华仪神志昏沉,睫毛抖了抖,眼皮微掀。
她的脸颊贴着软枕,浑身如不是自己的一般,连手指动一下都累。
只看见元泰殿内人影晃动,那些人背影朦胧,像是浮动的鬼影,人人皆小心翼翼,连一丝脚步声也无。
她迟钝地想:自己连鬼都瞧见了,怕不是真是快成鬼了。
随后,又想:沉玉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也不会让她死的。
元泰殿内按例守着几位宫人,常公公进殿之后,若无其事地屏退宫人,待殿中再无他人,便去悄悄给窗子开了缝隙透气,再将炉里香料撤了,换上另一种安神香。
常公公抖着手做完全程后,这才抬手,以袖子悄悄地拭了一把汗。
他算是豁出去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比起巴结心思深沉的沉玉,常公公更喜欢伺候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华仪。
华仪眼皮颇沉,只隐约看到常公公的身影,随即眼前又陷入黑暗。
又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沉玉正绕过屏风,跨入内殿来,常公公跟在身后,低声道:“陛下今天一日未醒。”
华仪的思绪渐渐清明,并不睁眼,而是集中了注意力去听,只闻沉玉淡淡“嗯”了一声,脚步声缓缓逼近。
随即,脸颊便碰上了一根冰凉的手指。
那根手指顺着她的骨骼下滑,似在轻轻描摹她的轮廓。
沉玉的声音随之响起,显得漫不经心,“陛下这病过于严重,稍晚点,便急召太医入殿吧……嗯,越急越好。”
常公公低声应了,悄悄抬眼打量沉玉脸色,赔笑道:“公子,陛下近来几日不曾下榻,这……龙榻多日未曾更换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