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的一刹那,王晗钟一会儿觉得房内之人残忍冷酷,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情绪激的她脑壳发疼,只得将这些压了又压。
埋在深不见底的心底,期盼着有一天可以腐烂发臭,直至再也寻不到。
关上的门咯噔一声,仿佛在她心里也落了把锁。
铜黄色的锁,一层又一层的,锁住了那些她说出了口,但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
她终究还是落了泪。
刘唐第一次感到身心俱疲。
回到家中,李妈妈似是看出她的疲殆,对她额角的伤口也未多言,只是关切的替她准备好一切可能需要的东西。
她躺在床上,身下垫子冰凉彻骨,清醒着她所有的思绪。
她从未像如今这般清楚的认识到,对于她的身份,她的欺瞒,会给旁人带来多少的伤害。
谢诣,王崇之,荀夫子,王晗钟......
相交数年的好友或师长,她要将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公诸与众吗?
她真的做的到吗?
她已习惯了“刘唐”这个身份,如果变回司马棠,所有的一切还能够和现在一样吗......
她慢慢的闭上眼,不知为何,竟想到离开皇宫之时的场景。
火光烈烈,灼热刺人的温度燃烧在她们的身后。
巨大的储秀宫仿佛长着巨口的庞然大物,追赶在她们身后,要将她们吞噬其中。
李妈妈拉着年幼的司马棠,前头是低着头、面色虚焦急的小太监,后头是惊慌乱窜的宫女秀女们。
她被人拉着手,套着身小宫女的衣服,走的跌跌撞撞。
周围喧嚣吵闹,她回头望着朱红色的宫墙,稚眼懵懂,一步步随人走着,竟突然大哭起来。
许是因为自小丧母的缘故,小司马棠安静的不可思议,从不哭闹,只需将她放到一边,便能自顾自的玩起来。
李妈妈也没有想到她竟会在这个关节眼上闹脾气。
小声哄着也没用,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她的睡穴。
幸好当时天黑,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也省了遮人耳目的麻烦。
小太监将人从小路带至御膳房后门处,趁着走水的慌乱,顺着每日进出的马车,将李妈妈两人送了出去。
马车摇晃颠簸中,李妈妈解了小司马棠的睡穴。
外面人声鼎沸,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同深宫里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李妈妈坐在她的对面:“以后真真就和李妈妈一起生活了,好吗?”
小司马棠默默的看了外面好一会儿,放下帘子,仰着张五岁孩童稚气天真的面孔。
“那我们是不是见不到娟姨,红姐姐她们了?”
“真真觉得呢?”
小人儿明显带着失落,点头,半晌之后,又摇头。
“从今往后,李妈妈不要唤我真真了。”
宫中长大的孩子,总是要比别人懂上三分。
“叫我......刘唐好了。”
她喜欢刘唐这个名字。
因为大哥哥说,以后他们行走江湖,她需要一个男子的名。
司马棠一听便是女子,还是刘唐镇得住场面些。
大梦觉三生。
刘唐醒来时,枕边有些许的濡湿。
谢诣既然决定接过谢端肩上重担,那行兵布阵、兵马粮草,所有他不懂的都要一一熟悉起来。
要补充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晏帝知晓他现下斤两,也不敢让他真的顶了谢端的位置,只让他从左侧先锋开始。
尽管如此,清衡院中的油灯还是日日亮到天色大白。
松枝在旁侧看的着急,想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刚从宫内回来,晏帝将朝中重臣的明细,以及关于前朝神秘组织的消息都拓了一份交由他。
谢诣打开封存的袋子,习惯性的拿起一旁的毛笔。
目光落到手中的笔上,目光凝了凝。
这笔是刘唐送与他的生辰礼物,用了两年,比别的笔都要合他心意。
“三郎,您看谁来了?”
松枝忽然在外头喊道,声音愉悦。
有人推门而入,见到屋内执笔的人,轻轻的笑了一下,若山涧清泉,悦耳动人。
谢诣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刘唐!
他坐在他面前,一只手撑着下巴,面上露着同往日不太一样的笑,似是明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