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慧你搞清楚!你老公是钱唐!不是方含笑!”
“我知道啊。你是我老公,所以要听我的呀。方总是我老板,所以我要听方总的呀。你要听我的,我要听方总的,所以你更加应该听方总的呀!”
钱唐抓过旁边展台的耳机线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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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开福区,腾讯众创空间,华中天使投资高峰论坛。
田田堵徐小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一年的徐小平已经年愈古稀。他是创投界的风清扬,虽然一身武功,却早已深居简出,退隐江湖。人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只是这一次,湖南省政府举办风投峰会,邀请风投界耆老参会,希望能够借此发展中西部风险投资事业——的确,创投界资源集中在北上广深,中西部仍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
怀着地区平衡发展、鼓励资本向中西部流动的希冀,徐小平参加了这次峰会。做完演讲从台上下来,田田就忙不迭地冲上去自我介绍,介绍完了说,“徐总我也是北大的!我听说只要是北大的您都给投钱!……”
“开玩笑,是北大的就给真格基金早就没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风投大佬搭上话,田田非常珍惜机会,急忙冲上去拦住他,可是一时间语无伦次,“啊等,等等徐总!我,我们公司有非常好的项目!我们在做人工智能……我们在做能够写程序的机器人!”
徐小平站住,透过眼镜,微笑打量了田田一会儿,“这样,小姑娘,我们到走廊上。我给你三分钟。”
***
纽约,长岛,一个阳光明媚的海滩。
西西将自己包裹在颜色灿烂的遮阳披肩里,半跪在一张躺椅跟前。椅子上横躺着她的前夫。他们应该有五年没见了。但是,再见到他,西西觉得,他们仿佛是十年没见。
彼得·哈代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翻云覆雨的私募大佬。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的名字。总是这样,人们飞快地追捧冉冉升起的新星,然后遗忘渐渐冷却的红矮星。
“让我猜猜你来访的用意……钱?”彼得耷拉着眼皮,声音沙哑地问。
西西笑了一下,“是。”
“我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你了。”
“我知道。但是我依然来看你了。”西西说,“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在用你的钱,做一笔很重要的投资。我希望你知道。”
“我的钱?”
“你给我的赡养费——我用那笔钱在北京开了餐馆,记得?”
“唔。”
“我把餐馆都卖了。最后结余两千万。我将它们注入了一家名叫蓝熊的公司。”
“为什么我需要知道?”
“对,你不需要知道。”西西轻声说,“我只是想要谢谢你,让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那是——?”
“成为改变的一部分。”西西把手搭在苍老的手上,闭上眼睛,“记得吗?……记得很久以前,在我们的婚礼上,那个给我们充当翻译的女孩子吗?”
“……我在努力回忆。”
“对。那个女孩。那个头发长长的,瘦弱的,晒黑了的亚洲女孩。我把你的钱注进了她的公司。”
“……哦。我记得她。”
“我嫉妒她。”西西清清楚楚地说,“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承认。我也不肯向自己承认。但是现在,我回想这一切——我嫉妒她。去选择一条更艰难的道路……去设想改变,然后真的去实现它……去做自己想要的事……哪怕失败……哪怕失去……”
“你在说,你后悔我们的婚姻吗?……”
西西睁开眼,“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决定。我只是说……我偶尔会向往……向往那条,未选择的道路。”
西西说完,含着眼泪,亲吻了彼得的额头。她无声地站起,沿着海滩向南方走。披肩在阳光中舞成彩光。
***
旧金山,联合广场,希尔顿饭店大堂咖啡厅。
龙夫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她已经非常非常老了,面孔上的皱纹如年轮,一圈一圈地将她缠绕。她记得很多,也忘了很多。但她还没有死去。
张久全坐在她面前。他坐午后的飞机离开北京,在旭日东升时抵达旧金山。一落地就来到希尔顿。他晚上还赶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