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去找阿历山大·张索要唾液。
在她平时做饭的时间,小恶魔没再出现在厨房里。他不但没出现在厨房里,也没出现在公共休息室里,没有出现在 KKG 的房子里。
她最后在他的房门口拦住他。
他刚刚洗完澡,好像还腾腾冒着热气,身上裹着白色浴巾。开门见是她,他半倚在门框上,眼光冷淡地望着她。
“晚上好。”她说,声音竟然微微发抖。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愤怒。她恐惧她的怀疑是真的。她愤怒,因为他竟然好像没有一点愧疚。
“你想怎样?”他问,又露出那种凶狠的目光。
她从兜里掏了一片口香糖出来,手有些发抖。接着她向他递了过去:“吃口香糖吗?”
“我刷过牙了。”
“请嚼一嚼口香糖吧。”她声音发抖地说,“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她以为他会拒绝,会推诿,会躲藏——就像他这几天在做的一样。但他竟然伸手一把从她手中抢了过去。他把包装纸撕烂,把口香糖扔进嘴里,疯狂地咀嚼起来。一面嚼一面他走出房门,猛的探手揪住她胳膊,将她一把按在门框边的墙上,巨大的头颅像一枚漆黑的石头一样到来,挡掉她头顶的光源。他把额头撞在她的额头上。她低呼一声,额头巨痛,脑袋里嗡嗡地响。他的额头压着她的额头,鼻子压着她的鼻子,重重的呼吸连同怒火生猛地喷在她脸上,好像野兽的味道,混进滚滚的薄荷凉意。
“是!就是我!!你他妈想怎样!!”他鹰爪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去告!有种你去告!你他妈去告!去告!!”
他呸的一声把口香糖从嘴里吐到手上,捏起来,接着狠狠按在她额头上。她面无血色,脸颊白成纸。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反身进了房门。门砰地一声关上,响得天惊地动。
然后是彻底的安静。
笑笑把口香糖从额头上揭下来,颤抖地装进准备好的盒子里,颤抖地合上盖子。眼泪在睫毛之间摇晃,终于啪的一声掉下来。她飞快擦去,恶狠狠对自己说,不要哭。
我要为自己讨公道。她捏紧拳头。
为自己讨公道!!
次日清早赶去旧金山,把口香糖交去检测中心。当天下午检测医师给她发邮件,发给她检测报告。唾液样本与精液样本 120 个 STR(短期纵排重复)记号 100%一致,样本来源系同一人。
接下来的一周,笑笑跑了七家律师事务所。每一家都委婉拒绝。
“你们律所的网页上不是写着‘维护女性权益,促进性别平等,终结性别骚扰’吗?”在旧金山金融区与中国城的交界处,笑笑找到第八家律所,“阿姆斯特朗法律公司”,等了半天等到一个愿意跟她说话的人.
“你没有仔细阅读我们的网页,小姐。”尖长脸、眉发稀疏、发际线突破天际的律师史蒂夫·吴,这样对笑笑解释,“我们的雇主大多是女性雇员,我们擅长的是职场体制内的维权官司。比如说,我们可以替女经纪人控诉摩根士坦利性别歧视,当摩根士坦利交出 5 千万美元的罚金,我们本月的奖金就有着落了。我们还可以控诉德国银行 Dresdner 的性别歧视,而当 Dresdner 交出 14 亿美元的天价罚金时,我们就可以按比例收取上亿美元的佣金,这样部门半年的指标都完成了。”
“所以你们只打有钱的官司,不打没钱的官司?”
“你说对了一半。有时我们也打没钱的官司。比如我们替高盛女性雇员起诉高盛男性员工上脱衣舞俱乐部并且物化女性。打这样的官司,高盛员工就不去脱衣舞俱乐部了吗?哦,他们肯定还会的。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打这个官司呢?因为我们可以上头条。好比说,好比说……你不是被一个普通大学生强奸,而是被美国总统强奸,我们会发了疯的争着帮你打官司的。因为上了头条,我们就能接更大的案子了。”
笑笑浑身冰凉地坐在椅子上。室外是高楼鳞次栉比的金融区,繁华到令人瞠目。无数银行的招牌在阳光里亮得灿烂。
“请帮帮我……”笑笑无助地说,一面压着她的胃,“你是斯坦福法学院毕业的,不是吗?难道你们那样了不起的学府,也永远只关心赚钱吗?”
“很好。看来你很了解斯坦福的教育核心。”
“……”
“美国最邪恶的两个职业,你知道是什么吗?”史蒂夫循循善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