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回家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尹微凉冷眼看他,银铠上满是斑驳血迹,在晨阳中半眯起眼,轮廓熠熠清辉。
萧琅一愣,再次嬉笑着贴上来,恰贴于尹微凉唇上一啄又快速分开,“我就知道娘子最舍不得我。”
笑得长目弯弯,一如新婚那日,再者四目相接,瞳如墨点莹灿。
尹微凉看着,忽而怔忪。
☆、【伍】
【伍】
想必拟丹将领早已料出此次伏击胜算不大,故而并未布下只此一招,短短三日里便已历经三次埋伏四回暗杀,惶惶连环,共折损军士四千,行程也由此减缓。
“倒像是拟丹大皇子的做派。”军师捻起一只利箭,递给尹微凉。
“是他。”两人交手数年,早已摸透了对方的性子,若不分居敌对,想来倒可引做知己。继而敛目,“传令下去,改道桐城。”
桐城乃边关以北,三面环山,上月刚从拟丹手中收复,地势颇险,恰好能做短暂休整。
桐城太守姓曹名骏,已近不惑之年,是个虬须的大汉,听闻大军前来,立时开城恭迎,夹道百姓无不弹冠相庆。
是夜,太守府大宴,尹微凉夫妇上座。
曹太守更是贡出五坛在地底埋了数十年的烧刀子,那酒坛泥封一开,便闻得满室沁香,不知勾出多少酒虫。曹骏亲自斟酒,率先自饮一碗,朗声笑道:“我老曹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唯有将军,巾帼不输须眉,清都王一谓,当如是也!”
尹微凉略作客套,端起酒碗便要送入嘴边,却被半路一只手从中截了去。
“曹老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夫妻二人,缘何你只敬我娘子却没有我的?”
“萧琅!”尹微凉轻声警告。
曹骏一愣,刚要赔罪再倒上一碗,那懒洋洋的公子哥儿却先他一步将指间银环落入酒中,不想前一刻还是银灿灿的指环,瞬间成了乌黑。
满室将领俱是睁大了眼睛,这酒,分明被下了巨毒!
见事情败露,曹氏一脉立时出击,尹微凉手下同时弹起,只刹那便交手数招。
“小样儿,就这点小把戏还想骗爷,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可都是小爷玩儿剩下的!”萧琅伸脚在被丢来的人身上狠狠踩了两下,过足了瘾头才刺溜躲回尹微凉身后,动作熟练且理所当然,“娘子,揍他!”
不到一炷香,太守府全数被擒。曹骏叛国,自知不敌已然自尽,尹微凉低头瞧着那装酒的海碗与指环,久久不语。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相公我特别厉害?”萧琅自她身后探出头来,见再无危险便又恢复了一副得瑟的嬉皮笑脸。
尹微凉定定看了他一眼,心下不知怎的竟是没来由的轻松。刚想道声谢,忽而城中一声爆破,有橙色火焰徒然升空,夺目的尖锐,面色猝尔大变。
“拟丹攻进来了!”
“你好好呆着不要出去。”再顾不得其他,尹微凉转身便走。先是逼入桐城,再来曹骏毒鸩,俄而拟丹来袭,好一个里应外合的连环计!
尹微凉亲自带兵出城,有三队人马成箭状突围,令四面分包,徒留三千驻扎城内,普一交手,便是满地哀鸿,是为惨烈。
这一打便是两个时辰,渐渐开始入夜,有星辰铺满长空,火光隐隐。
拟丹不敌,终是吹响号角退兵,副将前来请命。尹微凉粗粗分析了当下形式,又见敌军散乱,当即作出决定,“追!”
三军大振。
忽然城墙之上的战鼓如雷。三慢三快,乃是收兵回城的信号。
追敌的步子就这样被生生刹住,敌逃。
待看清城墙执槌击鼓者,无不面面相觑。
☆、【陆】
【陆】
萧琅被全身捆绑丢在营外空地上,尹微凉笔直站于正中,气的浑身发抖。
战场之上,战鼓便是军令,眼见乘胜追击便能一举歼灭敌首,却偏偏被他鼓声乱了步伐,营外士兵赤红了眼珠子,恨不得生啖其肉。
“依军法,当斩。”
军师侧身垂袖,低声求情,“将军,这不好交代,毕竟不知者无罪,虽说军令如山,但若圣上怪罪下来……”
尹微凉一言不发,只死死盯住萧琅,先前因毒酒产生的那点儿微末情怀,一时消散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