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神色不一,能从他们脸上看见不同的精彩。
冬日的寒风将窗户镀上一层模糊的白,水汽凝结在窗上, 只有从里面擦干净才能看清窗外的世界。
喻尤拖着黑色行李箱,穿了一身黑色大衣,带着同色口罩与手套,神色冷漠的穿越在人群之中。
他的耳畔夹着一枚白色耳机, 声音透过口罩变得沉闷。
“我已经从北京离开, 恩, 可以, H市。”
“后天?恩。”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在机场这个人杂声吵的地方泯然于此。
喻尤的气质太过突出, 不论他在哪个角落, 总是会引得人侧目。
这个一身黑色的男人,最终选择了靠窗的座位。
将行李箱放在身边, 他平静的再次拒绝一个邀约。
“我今年不再接单,抱歉。”
耳机中传来:“一百万美金。”
他抬起头,看见窗外飞过一只鸟,思考这只鸟撞上飞机的可能性有多大。黑色眼瞳映出窗外腾空而起的飞机,尾羽似的睫轻轻眨动,再次冷漠回答道:
“抱歉,不接。”
隐居于H世的天才画家, 这是圈子里不是秘密的秘密。
而这个画家是喻家的公子,则很少有人知道。
人们无法将如此低调简单的人与京城喻家相联系,哪怕几个月前微博上爆出他的照片,也只有熟悉的人惊的张大嘴巴,不熟悉的,就当看一场网络上来去匆匆的好戏。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
但凡知道些内幕的都很聪明,不该说的话,不说。
对方接收到喻尤拒绝的信息,重重叹下一口气。
“喻老板,您的约到底排到了什么时候,真不能通融通融为我们画一幅吗?我怕我等不及了啊……”
这样的人让喻尤感到不悦,他不喜欢一句话重复太多次,但对方似乎没有挂断的想法。
他正要说再见,对面忽然换了个人接电话,听筒中的声音有些沧桑感:“喻先生,您好。抱歉打扰你这么多次,我是王泽。”
“有些话,我想跟您说说,如果您听完还是选择拒绝,那我不会再打扰,如果您愿意帮我,我王泽会感激不尽。”
“我家女儿非常喜欢您,临摹了你全部的画,尤其是那副烟云山雨图,画了十几副也不嫌够。明年八月是她生日,我想跟您约一副画送给她,我知道时间很紧急,但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只有半年的生命,我甚至不知道等不等的到生日那天。”
“她才只有十三岁,只是一朵刚刚绽放的花,甚至连芳香都没来得及散发。我想送她这份生日礼物,让她幸福的离开,喻老板,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一百万美金您觉得不够,三百万美金行不行?”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哽咽的声音。那是一位老父亲在恳切的祈求喻尤,字字都是对女儿的爱。
喻尤握着手机沉思。
原来是这样。
他特别想问一个问题。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已经问出了口。
对方一喜:“您说。”
“如果你的女儿放弃了你,将你推向无间地狱,你是否还会爱她?”
这个问题突兀而又莫名,但电话那边的人还是回答了他。
“当然。我会一直爱她,她是我在地狱的光,哪怕她离开我,放弃我。”老者呵呵笑了,“为人父母,只愿她快乐安康。”
万鬼丛生的黑暗,那是藏于裂缝中的光芒。
“是么……”他将口罩扯下,露出微微牵起的嘴角。
瘦削的下颚线棱角分明,微抿的唇色泛着淡淡的白。
黑衣与白色的肌肤相衬,仿佛没有温度,又仿佛是世上最配的色彩。
“你是个好爸爸。到时候记得帮我祝她生日快乐。再见。”
挂完电话,喻尤站起身。
这时,窗外一架飞机腾空而起,一直望着它消失成黑点,然后遁于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