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玥儿读完以后,在她怀里抬头看她:“姑姑,栖迟山庄的‘栖迟’便是这首《衡门》里的‘栖迟’吗?”
她笑着点了点头,玥儿又把目光投向书里,继续读道: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读完以后,又抬头看她:“姑姑,考槃宫的‘考槃’便是出自这首《考槃》吗?”
她又笑着点了点头。
玥儿放下手里的书,用唯一的一条小小手臂搂住她的脖子,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问:“姑姑,这两首诗都是赞美隐士的安贫乐道和胸怀宽广是吗?”
她宠溺地捏了捏玥儿的小鼻子:“玥儿真聪明。”
玥儿靠在她的肩膀上,甜甜地笑:“三叔给玥儿讲过,不过玥儿更喜欢姑姑讲的,三叔最喜欢糊弄小孩子了。”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忍不住在玥儿粉嫩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调皮。”
玥儿忽然闷闷的不出声了,搂了她好一会儿,软软地说了句:“姑姑,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她心头一紧,面上的笑意慢慢敛住了。
玥儿的声音依旧软软的:“三叔说因为玥儿断了一条手臂的事情,姑姑一直自责难过,可是我这个小孩子都明白的事情,姑姑为什么不明白呢?”
玥儿抬起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姑姑,如果那天不是玥儿恰巧遇到姑姑,玥儿可能都已经死了,姑姑,是你救了玥儿呀,为什么还要自责呢?”
她默默看着眼前如此懂事乖巧的玥儿,眼中的泪就那样毫无知觉地滚落下来,怎么忍都忍不住,玥儿抬起嫩嫩的小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姑姑不哭,玥儿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没有了右手也没关系,玥儿还有左手呀,虽然不能弹琴了,玥儿还能做很多其他的事情,写字呀,画画呀,玥儿都很喜欢的。”
她一把抱住玥儿,哭得身子瑟瑟发抖,心疼,疼得都要死了。
玥儿就那样乖乖地趴在她肩头,像个小大人儿一样笨拙地拍抚着她的背,突然小声呢喃了一句:“姑姑,玥儿不想离开姑姑,玥儿想跟姑姑回考槃宫。”
她愣了一下,抹去面上的泪,扶起玥儿问:“玥儿,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入考槃宫的,何况,你舍得爹爹和叔叔们吗?”
玥儿的神情暗了暗:“不舍得,可是,玥儿也舍不得姑姑,而且,爹爹说过,人活着要做有意义的事情,做有用的人。”
玥儿的手臂更用力地搂紧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姑姑,三叔说姑姑的本事可大了,只要姑姑收玥儿为徒,玥儿就可以跟着姑姑回宫学本事了,玥儿一定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不让爹爹和叔叔们失望。”
她看着幼小的玥儿却可以拥有着如此坚毅的目光,心头震动,低头想了想,温柔一笑:“那么玥儿要多读书,考槃宫的考核是很严格的。”
玥儿粉嫩嫩的脸颊瞬间绽开一抹世间最璀璨的笑靥,啪的亲了她一口,埋在她颈间撒娇呢喃:“玥儿就知道姑姑最好了。”
撒了一会儿娇,玥儿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夕阳:“姑姑,玥儿最喜欢夕阳的时候去湖边玩儿了,那时的湖水像落了星星一样,可美了,姑姑,我们去湖边好不好?”
她面上的温柔笑意慢慢敛住,四天了,除了玥儿的房间,她哪里都没有去过,除了令狐玄,也没有再见过其他任何人,湖对岸的阁楼是栖迟山庄议事的场所,听闻这会儿他们正在那里议事。
许久得不到她的回答,玥儿小心翼翼抬头看她:“姑姑,你不想陪玥儿出去玩儿吗?”
看着玥儿希冀的目光,她实在不忍拒绝,轻轻捏了捏玥儿嫩嫩的脸蛋儿:“姑姑怎么会不愿意,我们现在就去。”
落霞满天,倒映一湖斑斓霞光。
波光粼粼的湖边,玥儿手里握着她亲手做的毽子欢快地跑来跑去,像一只久困笼中刚被放飞的小鸟,身后的丫鬟们跟着玥儿跑东跑西,累得气喘吁吁,却都是一副极为舒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