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棉眼尖,立刻发现一处变化。
她内心波澜起伏,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岳师傅,您……您和我爸爸认识吗?”
肖让吃惊不已。
他望望面色淡定的岳师傅,又转头看向乔棉:“宝宝,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一层?”
“我爸爸定做的厨师服,胸口也有梅花图案。”乔棉心口闷闷作痛,她的指尖划过新图纸的一处纹样,“无论形状还是颜色,和这个一模一样。”
“岳师傅,怎么回事?”
肖让急于求证,从蒲团站起时脚下跌跌绊绊,扑通一声跪倒在岳师傅面前。
“不年不节的,何必行此大礼?”
岳师傅善意的打趣,反而令肖让的好奇心翻倍再翻倍。他借着跪拜的姿势,朝岳师傅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请您告诉我,乔叔叔和您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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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在肖晋齐的帮助下,乔谆易带着乔棉来到长夏市求医问诊。
那时岳师傅精湛的制衣手艺已经远近闻名了。
乔谆易确诊患上淋巴癌,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他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想要活下来多陪女儿几年;另一方面,化疗的痛苦他无处倾诉,默默忍耐的后果就是心情愈发低落。
一天,乔谆易从楼下花园晒完太阳,慢吞吞回到病房。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床单覆盖的死者,是他隔壁病床的年轻病友,医治无效,撇下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
当时在场的人,除死者家属外一共三位:乔谆易、太平间工作人员以及匆匆赶来送寿衣的岳师傅。
就这样,乔谆易和岳师傅相识了。
寥寥数语过后,两人竟发觉彼此很是投缘。得知岳师傅的职业和名气,乔谆易暗暗做出决定,他也要找岳师傅定做一套衣服,但不是寿衣,而是厨师服。
治疗效果不理想,乔谆易似乎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不想穿一身灰色或黑色的寿衣入土为安。于是,岳师傅答应乔谆易,会帮他量身定做一套质地舒适、颜色明亮的厨师服,胸口绣上一朵红梅。
红色梅花,寓意深远,承载着父亲临终前的达观心态。
乔谆易荣获过的厨师大赛冠军,奖项名称里也有一个“梅”字。
乔棉了解父亲,他一定是期盼生命的最后时光不会虚度,虽然艰难却能过得充实愉快,如梅花般凌寒吐蕊、傲雪绽放。
“你们知道吗?”岳师傅将话题拉回现实,“老乔是我认识的最乐观的癌症患者。他看淡一切,惟一舍不得的、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女儿。”
乔谆易和岳师傅的这段缘分,直到今日,乔棉才领悟到个中滋味。
她也效仿肖让,恭敬地朝岳师傅行礼:“谢谢您。”
“起来,都起来吧!”
岳师傅弯着腰,挨个扶起他们。
老年人毕竟体力有限,一动一静之间已是大汗淋漓。
肖让反过来搀扶岳师傅,将他扶回缝纫机后面的藤椅就座:“小棉和我,对您的感激说也说不尽。岳师傅,您老设计的图纸肯定没错,我们期待早日看到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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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沿袭着古时候的风貌。
建筑物一概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外表几经翻新,实质从未改变。
走出岳师傅的工作室,二楼和一楼的食客络绎不绝,不分早市午市,包子铺的生意依旧火爆。
肖让看出乔棉心事重重,她眉间眼中的阴翳,如乌云般掩盖了所有明媚的光彩。
他没有急着哄她开心,只牵了她的手,沿街道缓缓步行。
走读的中学生散学归来吃午饭,独自走路或是三五一群,熙熙攘攘地占据了半条街的宽度。
乔棉注视这些擦肩而过的身影,若有所思停下脚步。
她嘴唇紧紧抿着,唇角微微下垂。
“想不想回七中看看?”肖让突然冒出一句。
“嗯?”
“我和门卫室的大爷很熟,他会同意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