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兆雪接着绘声绘色地道:“大人你不知道,属下当时听了大大地吃了一惊,这得有多少可怜的男儿惨遭判刑啊,可是众目睽睽,关尚书不能不接这账本啊,不接的话这天成亨老板娘子肯定不认罪啊,说不定要告御状啊。当时急得我啊,一头都是汗,结果你猜怎么着,关尚书接了账目,打开翻看了一眼,轻飘飘地就扔下了,只道一声:‘这是京畿营兵丁们的存银账目,你拿过来充当男儿存银账目,如此糊弄,是欺本部看不懂账本吗?’那天成亨老板娘子当时就傻了,她不相信啊,接回账本翻来覆去地看,又给堂上吏役看,给刑部衙门口围观的百姓看,大家都说是兵丁账目。她这才老实了,再不像一开始那般放肆嚣张了。”
高莹连连赞叹道:“像关大人这般能干的男儿世上真是少见,哎,我以前是不大服气关大人的,总觉得同是一科的进士,关大人青云直上,我却蹉跎不前,太不公平,如今看来我确实比不上关大人,人家真的是有胆有谋敢做敢为,我做官不过是备员而已。”
罗幻蝶闲闲地道:“可惜关大人是男儿身,听说快要嫁给徐尚书了,一出嫁就做不得官了,再能干也没用武之地了。”
冯兆雪道:“出嫁就做不得官,这是以前,如今未必吧,你看江大人,不照样做官吗?”
罗幻蝶看了一眼江澄道:“咱们江大人是陛下的后宫啊,只要陛下同意,谁敢拦着不让做官?可是关大人要嫁的是徐尚书啊,徐尚书同意他嫁过去以后还继续做刑部尚书吗?一家两个尚书,妻夫斗起嘴来,听谁的?”
冯兆雪道:“我看徐尚书不是那种迂腐固执的人啊,一家两个尚书听起来多威风啊,徐尚书多半会乐意的,至于妻夫斗嘴听谁的,当然是谁有理听谁的了,如果都有理,那就听妻主的好了。”
罗幻蝶冷笑道:“兆雪你真是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徐尚书乐不乐意关尚书和她平起平坐,乐不乐意谁有理听谁的,只说一家两个尚书这种事,就算是徐尚书和关尚书都乐意,就算是陛下也乐意,朝廷上的其他人都未必乐意。我朝自祖宗朝以来,从来没有母女二人或者姐妹二人同居高位的,为什么?怕的就是亲亲相护,排斥异己。如果关大人嫁后还继续做刑部尚书,不等陛下发话,御史台和谏议院就该弹劾他了,不弹劾都算台谏官尸位素餐。”
江澄闻言便看了一眼罗幻蝶,觉得此人消息灵通,看事敏锐,倒不可小看,只是眼下他不想大家讨论鸣鸾的问题,毕竟这是鸣鸾的个人私事,于是他笑着道:“好了,不必争论啦,沈大人调去兵部做驾部员外郎了,膳部司的公务以后怎么个处理法,咱们倒要商量一下。”
高莹殷勤地笑道:“也不必怎么商量了,横竖礼部司这一两年都没什么差事了,我和兆雪都闲着,若是膳部司有了公务,我俩去做就是了。大人该忙骑射苑的公务只管忙去。”
江澄听了暗赞高莹体贴,他的确是考虑自己身兼着库部员外郎,怕不能再分神处理膳部的公事,没想到高莹已经虑到了,而且主动承担了起来,看来中下层的官员们肯认真做事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这日中午江澄在礼部用了便餐,刚用到一半,兵部就派人过来找他,言道西边的马匹到了,他忙放下筷子,嘱咐了高莹几句,便带着贺儿前往兵部在京郊的马场。
八千匹高头大马排成方队整齐地立在马场空地上的情形还是有些震撼,江澄看了好久,方才前去马场公事房见徐淳。徐淳见了他也不客气,直接道:“一共是八千匹,陛下已经吩咐了,分给骑射苑三千匹,劳烦澄之亲自带人押送到骑射苑。京畿营的五千我带着名菡、心妍送过去。马鞍马镫,都在兵部的军器库里面,我刚才已经让人去点检了,一个时辰后就可以送到骑射苑,你到时候让人在骑射苑门口接收下。”
他欣然领命,亲自押送着三千马匹奔向骑射苑。一路上看着御马师们气定神闲地驱赶马匹,每人手握一把缰绳骑在领头的马上,依靠长长的连锁辔,一人就可以驾驭十几匹马,暗暗惊异于御马师们骑术之高明。
在骑射苑中忙碌了整整一下午,看着苑中男儿们欣喜异常地围着马匹惊喜、赞叹,看着男儿们小心翼翼地给马儿套上马鞍,看着他们排着队又兴奋又紧张地试骑马匹,就想起自己十几岁时的少年时光,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容易满足吧,也是这般遇事容易激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