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衡躬身施礼道:“启禀陛下,林大人所言属实,微臣确实将林瑶砍伤了。”
明帝皱眉道:“叶卿与林瑶有何公仇私怨?何以知法犯法,砍伤同僚?”江澄听了暗道明帝此言看似是责问叶衡,实则是偏向叶衡,问及有何公仇私怨,这便是给了叶衡一个解释原因的理由,只怕林瑶和齐苗的事要公诸于众了,他想到此忆起齐苗那看上去并不出挑却十分耐看的容颜,暗道可惜了这位绍州才子、丁亥榜的进士了。
却见叶衡再次躬身施礼道:“启禀陛下,微臣与那林瑶既无公仇也无私怨,不过当街撞了马,两下里起了争执,微臣一时冲动就出手砍伤了她。”
此语一出,殿中一派哗然,先是监察御史里行钟雨桐出列奏道:“陛下,叶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却当街行凶,砍伤朝廷命官,如此肆行无忌如何能够服众,微臣恳请陛下严惩叶大人,还我凰朝郎朗乾坤。”
钟雨桐发言后,其他文武们也都频频点头,鸿胪寺卿陈语陌出列道:“陛下,钟大人所言有理,我凰朝多年不曾发生朝臣斗殴之事,而今叶大人竟在消暑假之日因小忿伤人,若不加惩戒,朝廷法纪何存?威严何在?”
明帝沉吟不答,此事摆明了不简单,但叶衡自承伤人,不予处罚显然难以服众,可是贸然处罚,也不见得妥当,江澄眼看着明帝发愁,内心犹豫了一瞬,终究忍住了,暗道为了不让齐苗被处死或者被卖做小郎,只能对不住陛下了。
好在梁冰鉴躬身施礼道:“陛下,此事有些蹊跷啊,这林瑶老臣是熟悉的,她可是允文允武啊,身手相当了得,叶大人看着威风实则是个文官,若说她俩撞马起了冲突,叶大人就砍伤了林瑶,这事老臣怎么看怎么不对啊,不知这叶大人用何物砍伤的林瑶?”
明帝听了便问叶衡道:“叶卿你是用何凶器砍伤了林瑶啊?”
叶衡道:“陛下,微臣是用刀砍伤她的。”
梁冰鉴听了分析道:“这就更不对头啦,陛下您想啊,这叶大人是文官,平时出门连把剑都不佩的,怎的就随身带了刀呢?还能用刀砍到会武功的林瑶林大人?此事必有内情,还请陛下派人审理弄个明白。”江澄暗道能审理此案的只有关鸣鸾,可关鸣鸾与叶衡同掌司法,若是关鸣鸾单独审理,无论结果如何,总难让人惬服。他正想着,便听苏澈道:“鸣鸾不会接的。”
果然关鸣鸾出列奏道:“陛下此事涉及大理寺卿叶大人,微臣怕是难以担负如此重任,还请陛下亲审。”
明帝看来也有此意,袖子一挥便道:“今日午后在金銮殿朕亲审此案,柳相、梁相与六部长官陪审。”
柳笙和梁冰鉴、楚昀、岳飘几个躬身答道:“臣等遵旨。”江澄正在思索自己现在算是礼部的长官么?可以参加下午的金銮殿审案么?便见侍御史白洁奏道:“陛下,微臣听闻吴州男儿周公子自杀殉妻,深情义烈冠绝一时,吴州才女无不为之写诗作文歌颂哀悼,吴州江州两地百姓为之联名请愿,两地县令知州均呈公文为周公子申旌,这等断无不获批之理的请旌居然被礼部驳回了,微臣以为礼部有专权擅断之嫌,请陛下予以拨正。”
白洁刚说完,便见楚昀附和道:“陛下,如周公子这般节烈过人的男儿,谁人不赞谁人不夸,礼部竟不予以旌表,当真是罔顾民意自以为是,臣请陛下特予旌表,以敦风俗。”
江澄见状出列奏道:“陛下,周公子虽然义烈可嘉,但贞夫旌表自有程文格式在,需二十五岁前死了妻主,守节到五十岁者方可得旌,这公子身亡之时方才十九岁,与格式不符啊。礼部不予旌表,乃是依格行事,请陛下明鉴。”
明帝道:“此事朕已知晓,周公子其情可悯,然礼部遵规循矩亦无可议,楚卿等不必多言了吧。”
白洁听了便低头道了声“微臣遵旨”,退回班位,楚昀却急切地道:“陛下,自江澄任职礼部以来,开绝伦科设骑射苑,不合规矩之事做得可少么?独独对周公子一事讲规矩讲程文,不肯破格,臣为周公子不平,为吴州百姓不平。”
明帝玉颜微冷,但并未开言责备楚昀,江澄正留意御座动静,就听身边的苏澈低声道:“她勒掯我也就罢了,还要拘束天下男儿,真让人气炸。”江澄也知楚昀此语不过是借题发挥,但他将公文驳回之时便已料到朝堂上必会有人反对,刚要出列反驳下楚昀,便见郑岚出列道:“陛下,周公子此事虽不合格式,但节义感天,义烈动地,实乃闻者泣下观者泪流,礼部拘泥程式,不肯予以旌表,实在是呆板了些。不旌表周公子事小,臣恐天下男儿知晓此事,多半会心灰意冷,不仅无人再殉节,便是妻主死后守节者只怕也越来越少,长此以往习俗大坏风教凌迟,我凰朝还算得上是礼乐之邦吗?还能被四国百姓继续奉为姚天正统吗?臣请陛下特予旌表,以厚人伦、美风俗、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