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皱眉,虽然只有他们几个,但董云飞与明帝和好以来,颇得圣心,保不准明帝何时会到他这熙和殿来,若被明帝撞见自己大咧咧坐上位,多半会认为自己得意忘形。
当下坚辞了,定要赵玉泽上坐,不然就要回丽云殿去,董云飞和赵玉泽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坐在赵玉泽原本的位置上,却是董云飞居末打横。
几个人平日里甚是要好,此时都不怎么拘束,董云飞又是找御厨特意做的夏日爽口菜,不过两刻钟,菜肴大半进肚,大家方才闲话。董云飞先道:“父亲此生竟能得到四品恭人的诰封,这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事,谢谢澄哥。”
江澄叹了口气,老实承认道:“云飞你还是回头谢陛下吧,再不然就谢董姨,何叔叔的封诰我原本没敢答应,是陛下道封赠恩由谁挣来的便由谁决定,既然董姨决意要封何叔叔,那就封何叔叔。我在此事上,没什么功劳的。”
董云飞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陛下同意了,澄哥不肯执行,我父亲仍旧不能封恭人的,终究是澄哥体谅做侧室的男子不易。”
江澄笑笑,不欲接话,在场四人都是明帝侧室,侧室心酸皆有体会,话说得深了有抱怨天子之嫌,说得浅了自己都不信的,当下岔开话题,问赵玉泽道:“岳家没提出退婚吧?”赵玉泽秀美一皱,道:“怎得没提?六月里派人去提了一次,我家父亲同意了,把婚书和庚帖都送了回去。没想到隔了一天,岳家又派人把婚书和庚帖送了回来,言道婚事照旧。”
林从道:“岳尚书怎得想通了?”
赵玉泽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我父亲也纳罕得很,又气她想一出是一出,出尔反尔朝行暮悔,全然不考虑别人心情,本不欲再收他家婚书和庚帖,奈何我家小妹道:‘男儿家主动送婚书上门,女方拒而不纳,让男儿日后怎么做人?便是岳大人前日失礼,岳公子未闻有失德之举,岂能因生岳大人的气伤了岳公子的心?’我父亲没法子,就只好收下了。”
江澄听了道:“湘小姐这话说得通透,女儿家能顾及男儿处境,将来必能妻夫和睦的,这岳晔公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赵玉泽叹气道:“哪里谈得到有福气,我家家道中落,便是不缺他衣食,终究享不到富贵了。说起来岳大人的心思倒是可以理解的,我要是有个儿子,也不忍心看他嫁入败落之家。”
林从道:“这是个人福分,赵家就算再怎样,小康之家的体面总是有的,对男儿来讲,嫁个家境一般的妻主也没什么不好,若是妻主太富贵了,想嫁给她的男儿打不退门,夫侍小郎不上两年就成群逐队了,妻主倒是舒心如意了,男儿家心里有几个是真快活的?”
林从话语刚落,便听明帝道:“从儿嫁给朕,这般不快活么?”
众人一怔,忙站起来迎接明帝。明帝快步迈入,先指挥侍儿在赵玉泽身旁放了把椅子,又将侍儿挥退了,方才落座,揽着赵玉泽的肩膀道:“朕不在场,就说朕的坏话,这可是不行的哦。”赵玉泽一侧身望着明帝娇滴滴地道:“玉儿几个哪敢说陛下的坏话啊,陛下听错了。”
明帝挑眉道:“朕听错了?看来朕最近耳朵不好使,得补补耳朵了。”
董云飞夹了一筷子凉拌耳丝放在明帝碟子里:“陛下吃点这个,补耳朵最好不过了。”
明帝点头:“还是云儿体贴,从儿个小坏蛋,只会说朕坏话。”
林从不满地嗔道:“陛下只会欺负臣侍,明明我们四个都在,怎得陛下只说臣侍?”
明帝无赖一笑:“那没办法,谁让朕进来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说呢?”林从不说话,冲明帝飞了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眼刀,明帝笑呵呵地接了,举起筷子将碟中耳丝全数吃掉。
江澄看得暗笑,心中思忖,明帝今晚多半是要留宿熙和殿的,自己菜吃得差不多了,还是赶紧回去方为识趣。
当下站起来冲董云飞道:“多谢嘉昭仪盛情,美味佳肴吃了一肚子,这会子该告辞了。”董云飞拉住他不放:“戌正都不到,澄哥着什么急,再坐会儿,我准备的瓜果还没端上来呢。”
明帝睫毛一垂幽怨地道:“朕一来江卿就要走,朕何止是没有魅力,是无趣到让人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了呢。”
江澄暗道明帝这装可怜的本事看来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这么幽幽怨怨地自己还真不忍心离开,当下只好重新坐回去,无奈地道:“陛下这话说得自己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