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前往车马宅,定儿果然在等着了,见了他便施礼道:“奴才无能,没能接回乔儿父亲。”他一怔,问道:“怎么回事?没找对地方还是主家不肯放?”
定儿道:“奴才同妹妹一起去,昨个儿早上就找到了主家,哪知那主家姓屈,是博州一带的大户,日子过得富贵,行事就豪横凶蛮,奴才和妹妹在她家客厅等了半个时辰,屈家家主才派了个年轻女儿出来见我们,言道乔儿父亲卖的是死契,屈家买时就与乔儿母亲约好了,不准赎买的。奴才跟她理论,言道凰朝律法,没有个奴婢卖身不准赎买的道理,那女儿根本不听,言道灾荒年月屈家肯出银子买人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而今人没饿死,正要他给屈家干活,我们却要把他赎走,当屈家是冤大头吗?奴才与她理论了半日,把主子的身份抬出来,她也毫无惧色,口口声声称死契不能赎买这是姚天的规矩,这官司纵是打到天上也是她家占理,奴才忍耐不住,与她吵了起来,她便要让庄客打奴才,亏得妹妹护住了奴才,我兄妹两个这才平安回来了。”
江澄听了便皱眉不语,姚天四国,对于私家婢仆,态度有所不同,玄武主要是残害男儿,男儿一旦沦为奴侍,便成了主家私产,是死是活是嫁是卖都由主家决定,却不怎么残害女儿,玄武女子很少有被卖为婢女的,便是不幸成为婢女的女子也大多可以赎身,鲜少有签死契的,宁攸能够出任郡守便可见一斑。白虎则是男女都要签死契的,沦为婢女的女子与沦为仆人的男儿境遇相同,嫁娶生死都由主家决定,若是婢女和男仆成亲,所生子女也一样是死契婢仆。玉龙则比较宽和,无论男女,都是既有签死契的,也有签活契的,这些年物阜年丰,活契婢仆远多于死契婢仆。
凰朝最为仁慈,官方法律禁止签死契,无论男女,均为活契,婢仆成亲所生子女按凰朝律法亦属平民,在民间行事中,不少家主甚至连活契都不签的,纯粹是临时雇佣,我出银子你出力,这种雇佣关系双方均可随时终止,他当日私宅中的下人便是这种雇佣关系,是以遇到变故他只需安置一个子墨便可。当然便是明日当空,也总有照不到的阴影,这些年离白虎近的州县,频频听闻有人将良人买断为死契婢仆的,有人告发官府就处理一回,无人告官,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是沿边州县,无碍大局的。可是这博州毗邻京师,竟也出了死契奴仆的事,这却是深可警惕的。按他以往的行事,听闻这等不平事,他定要给明帝上折子的,可昨个儿柳笙言道明帝这半年来为他扛下了诸多指责,他便不想大事小事都去倚仗明帝了。
他在房间中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对定儿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辛苦你带着颖儿再去一趟博州,先打听打听这博州知州姓甚名谁为官是否清廉,再打听打听屈家是只把男子买做死契奴仆呢还是把女子也买做死契奴仆呢?除了屈家,博州其他人家有死契奴仆吗?打听清楚了回来报我,我再处置。”
定儿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属下这两日留在博州,打听清楚了让颖儿弟弟回来报信,主子静候消息吧。”
离开车马宅他先带着秀儿往金銮殿去,到得殿上见梁冰鉴和柳笙几个都已在殿中站着了,他忙站在最后的位置,才刚站好,便见负责传旨的宫侍进殿宣旨道:“今日不坐。”梁冰鉴便冲殿中众人道:“陛下今个儿不坐朝,各位且回衙门理政,务要勤勉谨慎。”
梁冰鉴说完这句话,徐淳和关鸣鸾便率先迈步离开,楚昀却嘀咕了一声:“陛下很少不坐朝的,昨夜谁侍寝呢,竟能迷惑天子。”关鸣鸾都快走出殿门了,闻言回身道:“楚尚书这话有点过了吧,朝中无有大事,陛下偶尔休息一天,哪里就值得这般大惊小怪了?”
柳笙道:“陛下身边都是大家公子出身的君卿御侍,岂会不懂规矩,楚尚书多虑了。”楚昀笑笑,不再接话。江澄左右看看,没见到岳飘,便问钱文婷道:“好像没见到岳尚书啊。”钱文婷道:“可能在工部有事忙吧。”江澄听了便不再过问,横竖天子不坐朝,岳尚书就算不得无故旷朝。当下大家自行离去。
从金銮殿出来,他自去礼部衙门视事,礼部却也没什么大事,他闲坐了一阵子,看看到了午时,他让小侍把饭摆在堂上,刚要喊高莹和冯兆雪一起用餐,便见高莹拉着冯兆雪进的堂来,两个嘀嘀咕咕冯兆雪小脸飞霞神情扭捏,他看得奇怪,笑问道:“你俩嘀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