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乔儿提起他父亲这般欢喜,想到仍有几千人在博州做死契婢仆,境遇悲惨,不免心下凄然。乔儿看他脸色不好,便笑着问道:“主子看上去倒不大欢喜似的,可是近来陛下总不来咱们院里,主子心里不痛快?”
他听了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的确不是为了这个。明帝自回京后一直没翻他的牌子,他起初以为是明帝对他没什么兴致了,心中虽然怅然,却也想开了,像他这般一把年纪又容貌不佳的男子想要让佳丽如云的帝王时常宠幸那真是强人所难了,可是昨个儿常朝之后他才知道明帝之所以不召幸他是想让他去祈雨。
初六大起居、十一日大起居、十六日大起居,都有朝臣提祈雨的事,明帝一律以先完喜事再行祀典为由推托了,可是明帝与朝臣们都心知肚明,喜事终究有办完的那一天,旱情仍在继续,祈雨是迟早要做的事。十七日常朝是徐淳和关鸣鸾休假前的最后一个常朝,祈雨的事正式被帝臣提上议程。梁冰鉴将厚厚一摞地方公文抱到金銮殿上,叹气道:“这都是各地请求祈雨的请愿表和万民书,这还不包括直接送到通进银台司呈给陛下御览的奏折呢。”明帝打了个唉声道:“朕案头请求祈雨的奏折也有一尺厚了。”
钱文婷左右看看,发言道:“陛下,姚天再不下雨,这东南一带的晚稻怕是也要绝收了,咱们还是派个大臣去祈雨吧。”
楚昀附和道:“听闻玄武高敞已经派光耀亲王高瞻登坛祈雨,那白虎石丽锟日前逃回旧都后也正在建祭坛,多半也要祈雨。敌国都在祈雨,只有咱们没动静,百姓们怕是会对朝廷有怨言啊。”
岳飘不赞同地高声道:“婷姐和楚大人你俩倒是说得简单,派大臣祈雨,让陛下派谁去?这姚天根本没下雨的迹象,派谁去就是要免谁的职啊。”
徐淳道:“那高敞派高瞻祈雨不验,已经将高瞻削去王爵贬为安南将军了。姚天四国无雨已达百日,恐怕不是派个大臣祈雨就能奏效的。祈雨不验,贬削大臣不过是安抚百姓的怨气罢了。”
关鸣鸾道:“姚天不雨,多半是玄武和白虎恶贯满盈触怒了女神,咱们凰朝是被这两国连累了。若咱们也贬谪祈雨的官员,那这官员也太冤了些吧。祈雨可是个苦差事啊。”
江澄暗暗叹了口气,祈雨历来不是宰相去,便是礼部尚书去,看来自己是躲不过了,他虽然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权礼部尚书的官职,可也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没有下属躲着由二位宰相承担责任的道理。他正要开口,柳笙已经抢先道:“百姓有怨,终究要有个人来做泄怨的靶子,梁相为国操劳几十年不能栽倒在这样的事上,澄之是男儿蹉跎多年才有今日,这个靶子还是臣来做吧,臣年轻,罢相之后陛下随便给臣安排个职位,臣照旧可以为朝廷出力。”
江澄皱眉,道:“柳相是国之栋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朝廷根本离不得柳相,还是微臣去吧,祈雨之事本就是礼部职责所在,微臣虽是男儿,然既为礼部长官,祈雨就是名正言顺,便是祈雨不验免了微臣的权礼部尚书,微臣还任着库部司员外郎,仍可运转军需。”
梁冰鉴道:“弦歌和澄之,你俩都别争了,还是我去吧。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四了,离致仕之日不远了,自去年冬天以来小病不断,老臣早已有了乞骸骨的心思,如今正好去祈雨,祈过雨老臣也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江澄忙道:“梁相便是要急流勇退也不能以如此黯然的方式归老,何况祈雨极耗体力,梁相年高,岂能吃得消呢?还是属下去吧。”
岳飘道:“陛下,如果必要派一人祈雨,以臣看还是让江尚书去吧,江尚书还年轻,祈雨不验陛下把他派去别的衙门做事就是了。”
徐淳道:“岳尚书你说得轻巧,把澄之派哪里去啊?兵部侍郎的位置陛下亲口许诺过那个岑倩,是要留给她的。”
岳飘道:“徐尚书你着什么急?我这么说当然是深思熟虑过的。陛下,江尚书之前曾任职工部,臣知道他一直想做工部侍郎,臣的工部也正缺懂土木通营造的官员,万一江尚书祈雨不验,臣恳请陛下把江尚书放到工部做两年侍郎。”
岳飘此言一出,其他人倒还好,江澄是深深吃了一惊,他之前一直想做工部侍郎,可是岳飘一直不认可他,没想到此时第一个表示要他去做下属的就是岳飘。
关鸣鸾道:“陛下,若是澄之无法继续待在礼部,就请把澄之放到刑部去吧,臣与澄之一向合得来,刑部也没有侍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