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叫板,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他冷哼,“实在不想跟着我了,便去同司里请辞,我绝不留你,摆这脸色给谁看?”
花摇沉默,皎净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罗永笙吼了一通,心里的火气总算是小了些,他扫她两眼,心想好歹也这么多年了,总不能回回让她下不来台,于是斟酌一二,他想说点软的。
然而,不等他开口,花摇就说话了。
她没看他,眼里倒是透出两份释然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好?罗永笙没反应过来。
“我去请辞。”她道,“最后一件事总归已经做了。”
“……”
罗永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以为世上不管是谁死了走了背叛他了,独她是不会的,他们有一样的不老之躯,一起经历过几十年的大事小事,感情早已与他人不同,她怎么还会想请辞?
我那句话是气话,你当什么真?——这句话就在嗓子眼上了,可罗永笙觉得气不过,愣是没能吐出来。
花摇已经掀开了帘子,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将火盆里的火苗吹得一倒。也只这么一瞬,帘子又落下了,帐里慢慢地回暖。
她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心口一窒,罗永笙预料到了什么,大步走上去抓住门帘要掀。可外头,花摇已经在说话了:“掌司,正巧碰见您出来,我有话想说。”
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一点怒气和着急都没有,像是饭后散步遇见了邻居寒暄两句似的,温温柔柔地道:“往后,我就不跟他了吧。”
第156章 疯了的两个老头子
她嘴里的“他”从来只指代罗永笙一人,可就这回,罗永笙希望她在说别人,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外头的声音嘈杂起来,不少人听见了她的话,都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罗永笙松开门帘后退几步,缓缓坐去了椅子里。
他不是伤心,就是觉得不适应罢了,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想走了,活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他错什么了?他没有错,是她钻牛角尖,与他有什么关系?
抿着嘴一声不吭,罗永笙盯着门帘出神。外头的吵闹持续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安静下去,没一会儿,赵清怀就掀开了他的帘子。
“永笙。”
帘子落下,他身后没跟人。
罗永笙面无表情地道:“师兄若是想来劝我,倒也不必,她要走就走,我是不会留的。”
“我来倒不是想劝你。”赵清怀捋了捋胡子,十分正经地走到他跟前,然后很不稳重地咧了嘴,“我就是来落井下石一番。”
罗永笙:“……?”
“你是我几个师弟里最要强的一个,从来心高气傲,谁也瞧不上,当年花摇同你表明心迹遭拒,我就觉得是情理之中,她太温和了,不适合你。”
赵清怀哼笑:“可你后来,怎么就要我将她分去你身边做事呢?”
原本没有这一出,花摇早几十年就该死心了,是这人非要她跟着,还不给人好脸色,两人才纠缠了这么多年。瞧今日这事,赵清怀觉得罗永笙简直是自作自受,痛快……不是,作为同门师兄,还是很为他感到痛苦的。
“我找她做事,是因为她牢靠,什么事都能办得妥帖,与她这个人没什么关系。”罗永笙阴着脸道,“我只是没想到,她那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不选择在司里养老,还会请辞。”
赵清怀摸了摸下巴:“我曾经看过一个人写的酸话,虽然那人字写得难看,但话不糙——世间最难久留的地方有三,其一不见底的深海,其二毁天灭地的烈火,其三不悦己之人身侧。”
罗永笙咬牙:“谁写的?”
楼似玉,写于同宋清玄喝醉了之后的某个月夜。
但赵清怀不会说出来,只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子:“她留这几十年,已经算是劳苦功高,所以要走我也允了,正好安河办完差事回来了,就让他在你身边做事吧,毕竟是你自己带出来的徒弟。
罗永笙闷哼了一声:“也好,年轻人腿脚利索,心肠也没那么软。”
要心硬还是他们这些老东西啊,赵清怀感慨地掐算着时辰,等外头清净了,才起身道:“走吧师弟,没空儿女情长喽,咱们也有要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