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晚了之后,老祖宗又不准许她们将今夜的事说出去半个字,谁说出去了,就缩减谁院内三月的销用。
是以,这天晚上的事,到底也没掀起什么波澜。不过自那夜以后,谁又在府中提起苏四姑娘即将封后的事宜,老祖宗倒也不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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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钦天监圈定的本月的黄道吉日,分别有九月十八,九月二十,及九月二十五。
依照礼部的想法,还是选择九月二十五日最为稳妥。帝王成亲,毕竟是一件大事,总归时间宽裕一些,准备起来也更加从容。
可对于礼部的这个提议,端坐于龙椅上的晋元皇帝似乎并不满意。
就见年轻的帝王薄唇抿起,他手指捏着奏疏,眉峰紧锁地道:“九月十三,九月十四,九月十五,这些……都不是吉日?”
礼部微愕,揣测了一番皇帝话中之意,半晌儿,才小心翼翼地回:“启禀陛下,每月的黄道吉日都是钦天监夜观天象,仔细挑选出来顺风顺水的时日。至于九月,宜嫁娶的日子原本只有十八,二十,二十五……”
“民间流传的所谓的风水之术,原本就是封建迷信。传朕的话下去,自今日起,每年的九月十五便是长安城最祥瑞的黄道吉日,万事皆吉。”
晋元帝淡声打断礼部的话,不容置疑地这样吩咐。
于是,新帝与苏府四姑娘的婚期,就这么正式拟定好了。
苏太傅是第一个听见皇帝口谕的,当时听闻九月最吉祥的日子竟就在五天之后,这般紧促,苏太傅微微一愣。缓过神来以后,他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日回府以后,吩咐下人们加快为四小姐置办嫁妆的速度。
为此,苏婉容还曾同父亲打趣。
自古皇后嫁妆的筹办过程原本就和寻常人家不同。寻常人家嫁女儿,是由女方娘家置办嫁妆,皇后的嫁妆却是由朝廷统一筹办的。苏婉容笑话父亲,笑父亲糊涂。
可又瞧见父亲背脊挺直地站她面前,神色端凝,苏婉容微怔,旋即才意识到糊涂的是她自己。父亲于朝堂从政几十年,她都知道的礼节,父亲如何可能会不晓得?
“礼部备好的那些,饶是多么丰厚体面,总是不如家里添置的用着顺手。”
听了父亲的这句话,苏婉容便不再吭声了。
无论她需不需要,宫里的人看不看得上眼,这都是父亲对她的一片心意。
这是苏婉容的第二次出嫁,想起前次嫁去皇子府的时候,苏婉容便有些担心彻哥儿的态度。彻哥儿已经比上一世听话太多了,可就是太黏她。
苏婉容才归府没几日又要离开,嫁入皇家,坐上后位,恐怕往后的自由程度,比起王妃,只减不增。下次回来,恐怕便是半年以后了。苏婉容怕彻哥儿想不开,舍不得她走,又是要哭的。
可事实却让苏婉容大出所料,自己二嫁,彻哥儿这一次的表现,懂事得叫她意外。
“嬷嬷同彻哥儿说了,彻哥儿跟着先生好好念书,来年科举中了,同爹爹一般当上大官。往后想入宫时,随时就能入宫,便可以天天见着阿姐。”
弟弟上进,做姐姐的自然欣慰。苏婉容摸了摸彻哥儿的头,点头允诺,自己会在宫中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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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离苏婉容的出嫁之日只剩一天。
苏婉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前次嫁入皇子府的时候,二姑娘言不由衷的的一番“好意”叮嘱,苏婉容想过,这次出嫁,二姑娘也许会故技重施。可令人意外的是,早前听探春说起,道是那南苑的二姑娘两日前就病倒了,病得似乎十分严重,白日里都下不得榻。
苏婉容不晓得二姑娘是真的病了,还是明早不想随了礼数跟着出来送亲。
但更叫她始料未及的是,二姑娘没有来。出嫁前夕,徐姨娘竟领着五姑娘特意过来她的西厢道喜了。
娘俩在她屋里双双落座,徐姨娘直接把五姑娘冷落在一边。先是热络地拉住她的手,同她扯这扯那。又以所谓过来人的身份,跟她说,婚后应当如何如何,才好博那晋元新帝的喜爱。
苏婉容倒是没多关注,徐姨娘苦口婆心同她传授的这些所谓的长辈的经验。她抬眼瞧看徐姨娘面上堆笑,亲切得仿佛比对着自个儿的亲生闺女儿时,还要更亲生闺女儿。苏婉容就有些稀奇,稀奇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
想她认识这徐姨娘也有两辈子了,见着此人,从来就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趾高气扬的模样。五房这一户,似乎极其喜欢从她这个同为庶出的姑娘身上寻些莫名的优越感,苏婉容有些不能理解。而徐姨娘此时这一番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做派,让苏婉容受宠若惊的同时,隐隐已经猜测到了,她们娘俩今夜过来,必然不仅仅只是同她叙旧,唠家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