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平静无波地看她,祁长陵和大夫人什么时候说过要来,这丫头掰起瞎话来怎能这般脸不红心不跳。
她的声音压低,可也不低,恰好让在身侧的谢静怡能听在耳里。谢静怡松开手,挑了挑唇,道:“既是公婆要来,本宫不好强留,那改日,改日一定要到本宫的雪魄殿坐坐。”
兰茵应下,亲自送淑妃娘娘上了车辇。
她摸了摸披风上的垂锦福僖纹,又看看秦姑姑,很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又想了想,她这算探听大姑子的心意,也是有心讨好,就算她转身跟皇后说了,应也是没什么大碍的吧。
于是,她亲自招呼了秦姑姑下九重云阶,走着问着:“兰茵是新妇,总怕有些不妥帖的地方,还得请姑姑指点。”说完,她自腕上褪下一只赤金凤寰的镯子塞给秦姑姑。
秦姑姑推拒,笑了笑:“郡主不必如此,老奴受了侍郎不少赏,皇后都是有数的。可若再要郡主的东西,皇后知道了怕会不高兴。”
言外之意,弟弟是自己人,弟媳还不是,收了兰茵的东西她也不好做人。兰茵听明白了,不再勉强,只目光莹莹地望着她,一副求指点的样子。
秦姑姑笑道:“别的都没什么。只是您和祁侍郎成婚后他来昭阳殿的次数少了,您可得劝劝他,纵是公务繁忙也得给亲姐请安啊,娘娘在深宫里,一心念着弟弟,总被冷落着可不免会伤心。”
说完,向兰茵鞠了一礼,回身迈着小碎步走了。
兰茵一直捉摸,出宫门上车舆她才想明白,这是以为她当了狐狸精,挑拨人家姐弟情分了。
祁昭为什么近来没去昭阳殿,她也不知道啊,总不会是为着躲谢静怡吧?
可这一趟,兰茵自觉没白来,因她想通了两件事。其一,谢静怡可能跟祁昭真没什么私情,或者是谢静怡一厢情愿。因她看她的眼神过于怨毒,过于阴鸷,那是嫉恨至极才会表露出来的,若是她勾搭着这个男人,心虚躲她还来不及,怎会有这样□□裸的眼神。
其二,皇后与她不是不能相容的。起码她将祁昭看得很重,这一点上她们有共识,绝不因私人恩怨而耽误祁昭的前程。
若还有第三点,她不好意思地心想,自己跟祁昭越靠越近,首先把他胡扯不打腹稿,说谎脸不红的本事学来了。
近朱者赤难,近墨者黑容易得很。
第34章
兰茵回到府邸时心情极佳, 进前院还哼了一段小曲,看见仆从接踵而过, 才收敛起了嗓音,拿出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 抱着铜鲵手炉进了屋。
一进屋,见毓成也在,她颇为惊讶:“你今日没去文渊阁当差?”
毓成小大人似得拿手捂着前额,缂金织锦的袍袖挽起一层, 露着深青软缎里衬。他叹了口气, 掠了一眼朝兰茵奔过来的祁昭,道:“姐夫说他心底慌张,想找个人聊聊。”
兰茵笑道:“聊聊?你两能聊一块去?”
祁昭抓了她的手臂左右翻看,不顾这姐弟两的你言我语,目光直愣愣地问:“没事吧, 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找郎中来瞧瞧?”
兰茵道:“我才从宫里回来, 你就大张旗鼓地找郎中,传出去让皇后怎么想?”
祁昭一怔, 见兰茵面色莹润, 思维敏捷, 口齿清晰,稍稍放下些心, 不提要找郎中的事了。
兰茵见这天光透亮的好辰色,毓成却像只小猫似的窝在黄花梨木的椅子里,燮纹锦衣前的雁衔绶带被他揉搓的绞了好几股, 显得很是凌乱。
不禁皱眉,将他拉到跟前,为他整理衣襟,暗自睃了他一眼,埋怨此人瞎折腾耽误自己弟弟上进。但又不好在毓成面前训祁昭,以免伤了他这姐夫的面子,只得说:“姐姐这里没什么事,你尽快回文渊阁当差去,崔学士那样看重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毓成伸了个懒腰,跟着的小厮很机敏,听了兰茵的话忙上来给他披大氅。
毓成微微有些抱怨:“姐夫说要留我吃饭的。”
祁昭见他清秀稚嫩的脸庞满是疲色,又罕见地撒起娇来,心里一软,帮着说情:“也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让毓成吃了饭再走吧。”
兰茵手指伶俐地给毓成系着大氅的丝绦带,道:“吃了饭又犯困,还得在小憩一会儿,折腾下去多少辰光也给耽误了。外面天这样冷,出去吹一吹就清醒了,这样缩在屋里烤炉火,好人也给熏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