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匕首呈给容迟,容迟握着匕首,用手指抚了抚刃尖,一滴血沿着他的手指滑落。
锋利至极。
他拉开床头的抽屉,将匕首扔在了里面,抬头看向僵在当场的姜雁回。
侍女呈上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姜雁回的目光狠狠盯着那鸩酒和白绫,似是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雁儿,选一个吧。”容迟用慵懒的嗓音开口,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鸩酒、白绫……和本王的床榻,选一样。”
他用手拍了拍床沿,抬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姜雁回后退了一步,脸颊苍白,身体微微抖动着。
容迟的声音略带几分薄凉:“你知道的,本王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不止你的性命,包括相府上下四十九条性命,本王都可以任意拿捏。所以,本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姜雁回深吸一口气,扬起头来,眉尖微微蹙了一下,脸上却带着几分认命的颓然。
她朝着侍女走去,站在了鸩酒和白绫之间。鸩酒剧毒,入口封喉,白绫柔软,索命无情。哪一样,都是要命的。
姜雁回不怕死,哪怕是当初不愿成为容迟的棋子,决意自尽,也从未生过一丝惧意,可是面对着这杯鸩酒和这三尺白绫,似有无边寒意从心底漫起,将她裹得无法喘息。
她打着寒颤,手指微微颤抖着,朝着鸩酒伸去。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怕,她还是怕死的。
“听说相府上下四十九条性命,老弱妇孺便占了一半。”容迟凉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雁回如梦初醒,缩回了手指,将目光转向白绫。
“姜小姐去后,有相府的四十九条性命相伴,想来也不会太孤单。”容迟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雁回猛地收回目光,转向容迟,眼眶微微发红,眼底已有了泪意。
容迟看见她睫毛下颤抖的泪珠,不由得怔了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到了回忆中。
姜雁回咬牙朝他走去,在接近容迟三步远的距离,容迟回神,长臂一伸拽住了她的手腕。
姜雁回顿觉眼前天旋地转,再次定睛时,竟已躺到了容迟的床榻上,容迟翻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丫鬟侍卫心有灵犀,不等容迟吩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离开前还顺手合上了门。
一缕血花在他腹部的纱布上缓缓晕开、绽放,容迟的脸色爬上了几缕苍白,面上却带着笑意。他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缓缓压过来,俯身在姜雁回的耳畔说道:“本王敢保证,姜小姐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姜雁回浑身僵硬,睫毛如小刷子一般,上下颤动着。
容迟起身,垂眸,却见姜雁回双眼紧闭,面上似有屈辱之色,眼角泛出晶莹的泪珠。
容迟呆了一瞬,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泪。
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一个人悄悄的躲在黑暗中,在他现身的瞬间,毫不设防的扑进了他的怀里,金豆子一下子掉了他满怀,将他的胸前染得一片湿热。
她哭着说:“我再也没有阿娘了。”
那一年,姜雁回九岁,丧母。
容迟深知,姜雁回虽柔弱,却十分倔强。这一滴泪淌下来,滴在了容迟的指尖,更是滴入了他的心尖。他冷硬的心肠一下子柔软下来,抱着她,像当年一般,低声哄道:“不哭,不哭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句可怕的咒语,姜雁回猛地睁开眼睛,被这么一哄,委屈竟是开了闸,怎么也止不住,眼泪更是掉个不停,不多时便将容迟的枕巾染得一片湿透。
姜雁回先是小声呜咽着,容迟哄了几句,她更觉委屈,眼泪越流越凶,简直快要将容迟的那颗心都淹了,哭到最后,没了力气,又换成了小声的哽咽着。哭一次,便抽一口气,似是要将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尽了,直到哭不动了,也是睁着眼睛,眼泪不要钱的淌着。
容迟的心从没这般柔软过,他轻轻抚着姜雁回红肿的眼角,声音暗哑,几乎用尽平生的柔情哄她:“不哭,雁儿,不哭。”
姜雁回哭了半晌,才恍然回过神来,她这一劫总算是安然渡过了。她不信,她都哭成了这样,容迟还有心思动她。
似是觉得这样大哭丢面子,总要找些由头,她吸了一口气,委屈道:“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