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玲珑端着酸梅汤过来时,已经不见了姜雁回的踪影,只余池边一面孤零零的团扇,和水中漂浮的一截绯衣。再观水边痕迹,长长的一道拖痕,竟像是失足坠入了水中。
玲珑面色剧变,扔了手中的酸梅汤,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我们家小姐坠河了!”
府里的侍卫闻声纷纷赶来,二话不说,跳入了水中去寻人。过了一会儿,长廊尽头匆忙走来一人,不多时,那人面色铁青的站到了河边,厉声道:“人呢?”
“人在这里!”一名侍卫从水中冒出来,怀中抱着一人,一截冰冷苍白的手腕湿淋淋的垂了下来,正是昏死过去的姜雁回。
容迟面色急剧的变幻着,飞快的走到他跟前,将姜雁回抱入了怀中,疾声道:“快,去传风白羽。”
他将姜雁回平放在地上,用力按压着她胸腔里的水。姜雁回浑身湿透,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容迟按了一会儿,俯身听她的心跳,确认还有微弱的心跳,捏住她的鼻子,往她口中渡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姜雁回缓过气来,吐出了几口冷水,眼前光影缭乱,似有一道人影蹲在她面前,用灼灼的目光将她望着。姜雁回勉力睁开眼睛,才将他的模样看清。
“雁儿!”见她醒过来,容迟面露狂喜之色。
姜雁回伸出胳膊,将他搂住了,虚弱的说道:“容迟,等莲子熟了,咱们一起摘莲子。”
容迟抱紧了她,惊喜道:“雁儿,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姜雁回浑身都是水,被风一吹,瑟瑟发抖着。她躲入他的怀中,低声道:“记起什么,你可是盼着我记起那些事儿,容迟,你说的那些事,我都记不起了。”
“记不起便记不起,雁儿无需苦恼。”容迟唯恐她冷,脱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姜雁回合了合双目,眉头微微蹙起:“容迟,我好困。”
“困就睡一会儿,我抱着你回去。”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姜雁回似是困极了,又挣扎着掀开一条眼缝,“等我醒过来,让我去见一见我爹爹好不好。”
她固执的盯着他,仿佛他不答应,即便再困再累,她也不会闭上眼睛。
容迟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应道:“好,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姜雁回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姜雁回这一觉睡得不□□稳,梦里有些兵荒马乱,不断有哭声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凄厉又悲惨,似乎又被什么堵住了,化作了呜呜咽咽。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呜呜咽咽的声音一下子散去,只剩下了满室的寂静。角落里,一炉沉香正在烧着,淡淡的香气萦满了整个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半开着,风从缝隙吹进来,拂动着她床前的珠帘。
她坐起身来,披了衣裳,穿了鞋子,推开屋门。屋外流云飞逝,点点暮色沉下来,不远处的清池内,株株粉荷迎风摇曳。
姜雁回隐隐约约听见了哭闹声,抬头张望了一会儿,半个人影也没有见着。她循着声音走去,穿过曲折的回廊和重重的院子,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处。那哭声已渐渐微弱下去,唯独棍棒入肉的声音清晰入耳,想来是哪个犯错的下人正在挨板子。
她朝着人群走去,眼前所见越来越清晰,只见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从服饰和装扮来看,都是府里的下人,他们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人群的中央,长凳上似趴着一人,凳子旁边还跪着几人,这些人她是认识的,是梅疏影她们几个,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儿,此时却哭得满脸泪痕,花容失色。
姜雁回推开一人,往凳子上的人影望去,猝不及防,一团血肉模糊的鲜红跌入了眼帘中。她呆了一呆,才发现,这团血肉模糊却是一个人,这个人她也是认识的,她记得她的名字叫做尺素。
尺素嘴里堵了一团帕子,板子落在她的身上发出闷声,她全身上下浸满了血色,脑袋垂下来,全无声息的模样。
姜雁回这才明白,原来方才那呜呜咽咽濒死的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如今她已然被活活打死,断了气。
姜雁回又惊又惧,想起从前听到的一个传闻,传闻从前有个小妾,因为犯了点错,被摄政王容迟活活用鞭子抽死了,以前她只当做是传闻夸大,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真的见到有人被活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