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就是齐姜的公主,也不过尔尔。活得还不如奴隶,奴隶的心是自由的,可公主,从出生便得忠于王室了,这是我的责任。
姬同很喜欢他身上的那只荷包,绣工不怎么样,不像是一国之君所佩戴之物,可我问起他时,他说是“至亲所赠”。
姬同没有兄弟姊妹,我便猜想是姑母做的了。
只是姑母的手艺我倒是不敢恭维。
姬同早早地催促我回车队,我却任性不依。他无法,只能晾着一干人等陪我好好地耍了一会,然后他回他的帐篷,我回我的婚车上。
阿嬿吓坏了,我嗤之以鼻,但见她那副被吓得半死的样子,我也只好敷衍地安慰了她一番:“这不是回来了么,也未曾出什么事不是?”
夷奴是打小跟着我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因此很是镇定地为我宽衣,将那团皱巴巴的奴隶衣裳丢在一边,我伸手,她一言不发地为我套上那套玄色婚服,袖口处绣了一朵桃花,我才瞧见,想是姬同特意嘱咐人这般做的,我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紧紧攥着袖口的那一朵桃花,满裳的华贵皆被我抛之眼外,心里眼里,皆只剩一朵艳丽的桃华。
阿嬿丧着一幅脸,见我若无其事地换好衣裳,像往常一般跪坐着,不由抱怨道:“我听外头的戍卫说大王也不知跑去哪里了,亏得鲁君不在,否则姐姐你便兜不住了。”
夷奴欲言又止,我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故意吓唬阿嬿说:“若是鲁君要开拔也无事,你便顶着我的样子嫁去鲁宫,做了鲁君的王后,你可听过鲁人传唱的猗嗟,鲁君相貌堂堂,你嫁了他岂不是没事?”
一番话将小妮子说得含羞带臊,低垂着头,脸颊涨得通红:“姐姐说什么呢。”我看了直忍不住笑。
“你本就是我的陪嫁,迟早也是鲁公的人,害什么臊。”我笑着与她说,顺带瞥了眼阿嬿,小丫头身材干瘪瘪的,脸色也黄得很,简直就是个黄毛丫头,心里自也不拿她当回事。
奇也怪哉,听宫里的老人说当年姑母还在齐国时那是何等的耀眼,我父王那一辈的兄弟里也鲜少有相貌不出色的,嗯,顶多就一个彭生吧,小白的相貌那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可小白的夫人都不丑,生出的孩子却没什么太出色的,只是无功无过这样,譬如阿嬿。
她这样的,我自是不必担心。
可阿嬿却着了急,情急之下更是结巴起来:“不……不是的……姐姐……姐姐不要乱说。”
小丫头倒很有几分气性,红着脸跑了出去。
夷奴道:“公主不必担心,嬿公主是呆得太久了闷得慌,必定一会就回来的。”
我不置可否,打了个哈欠,外头月亮很圆,也亮得很,我着夷奴为我挂上遮光的帘子,立时一片黑暗,我便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待我睡到迷迷糊糊之时,马车被人小心地掀开一个角,似是怕将我吵醒,我听见夷奴轻声说:“嬿公主回自个车上吧,公主今日累了早早睡下了。”
阿嬿便将帘子放下了道:“姐姐是不是生我气了。”这话听着虽有些担忧却半含雀跃——不知她为了什么事雀跃。
夷奴公事公办,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嬿公主不要多想,我们公主素来爱开玩笑惯了,方才的话不过戏言,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阿嬿忽然:“不……没事……我知道鲁公这样的人,除了姐姐,天下再没人能配得上了。”好似有些失落,可我再管不了那么多了,脑子一空,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我再想溜出去,这回阿嬿却是说什么也不让了。我瞧她身体小小的,竟未料能这般坚决,倒不像是齐国王室中人,也是,齐姜的人大多荒诞不羁,胡作非为惯了,也出了一个卫道士般的规矩人物了,小白应当很宽慰吧。
我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我跟前晃悠,夷奴不错眼地盯着我,她不会阻止我,她一向以我马首是瞻,我朝她招招手,夷奴便俯身下来,我说:“你去将她支开。”蓦然一笑。
我又换上昨日那身奴隶衣裳,阿嬿被夷奴支使走了,说让她煮些姜茶来给我祛祛寒。
这傻姑娘,真是说什么也信,怎的昨日我归来时不叫姜茶,这会子偏要了,可又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为我诡计得逞而兴奋。
“怎的这般高兴?”那人将手搭在我肩上,肩膀处蓦地一沉,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