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百姓听闻王宪等人均被收监更是弹冠相庆,纷纷走出门来庆贺。城门旁的“风言闻事”又得青睐,府衙门口的登闻鼓日夜不停,好似要发泄出积压十余年的不满和怨愤。殷元昭又调用将士剿匪除患,天朗日清。和王宪他们有牵连的商户唯恐受到殃及,私底下动作不断,可惜宅第均被殷元昭派人看守,道未经许可不许擅离锦州,一时之间锦州是百家欢喜几家忧。至于又牵扯出告老还乡的前任锦州刺史的贪污舞弊案,则是后话了。
而在殷元昭奏章抵达上京之后,顷刻间皇城气氛冷然。内廷传出消息,嘉平帝看完殷元昭所奏,即命内侍出宫传递圣意。接到传召的重臣急忙整衣备马,心内暗自揣测不停。
时值傍晚,大明宫前余晖照耀,龙翔凤围的白玉柱上祥云斑驳,四方殿檐各立九爪蟠龙,龙威赫赫。
立在殿门前内侍眼尖,看见金锦和顾凌前来,踹了徒弟进去回禀,自己迎上去急道:“两位大人可算是来了,众位殿下、相爷都到了,陛下就等您二位了。”
顾凌抱拳告了罪,低声问道:“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內侍小心做了口型:“锦州。”
说话间,殿内传来声音,出来的内侍躬身道:“两位大人请。”
顾凌和金锦对视一眼,皆敛眉凛目,抬脚跨过门槛。到了御前,才发现殿内立着十余人,除了已封王的皇子、新开府的怡王殷元昀和王赟、谢普以外,还有吏部礼部的尚书侍郎,刑部的郭平林正,以及羽林卫将军陈文,俱是屏声歇气,默然候在一边。不过王赟比之以往少了几分得意,想来锦州牵涉到王家,肃安郡王和王家无旧,岂会姑息。
顾凌两人已是来迟,连忙伏身行礼,嘉平帝只让他们起来,随后即有内侍将一封奏折呈给他们。顾凌和金锦不敢怠慢,急急翻开奏章,只见行文极长,足足折了三四番。字迹强劲有力,箴言酌句,正是殷元昭奏闻锦州官员不法。
两人越看越是心惊,奏章中言道,锦州府衙众人不惧朝廷典宪,肆意妄为,蒙蔽上听,理当严惩。更列明王宪等人七宗罪,分别是:杀害无辜曲莹儿,事败威逼利诱隐瞒真相,妄图瞒天过海,罪其一;李代桃僵设恒兴当铺,私受贿赂,共抄捡黄金六万余两,古玩珍宝千余件,罪其二;招安土匪,姑息养奸,每年上交岁钱合计五千贯,致使锦州匪患猖獗,罪其三;官商勾结,哄抬物价,锦州丝、粮、盐等物比之别地均高百中有五,百姓苦不堪言,罪其四;私设名目,横征暴敛,加征蚕桑、粮草各类杂税,折钱四十余万贯,罪其五;刑讼冤案频频,以钱银代刑,诱骗乞儿代斩,罪其六;堵民之口,滥行冤狱,致使无辜者入狱,民不得安,罪其七。罪责证言名录,谨具如後。顾凌二人看至最后,知道事关重大,躬身将奏折递还。
嘉平帝见宝福把奏章轻轻搁在御桌上,面上虽不露半点痕迹,心中却怒火中烧,此次若不是殷元昭前去,恐怕也难知真相。
他看了眼殿内众人,沉声问道:“众卿都看过了,以为如何?”
顾凌余光看过去,魏王和王宪仍是维持原状,口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其他几人有喜有忧,只是都不愿做这出头鸟。
他揣摩着嘉平帝的心思,正欲上前,站在他旁边的金锦却已经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若是肃安郡王所言为真,则锦州败坏纲纪,无视朝廷律法,如此不忠不义,必须严惩,否则难以平息众怒。”
顾凌见此也道:“臣附议。民乃国之根本,锦州诸人行事有伤国本,若不严惩,恐怕民心尽失。”他二人一说朝廷,一说民心,正和嘉平帝心意。
谢普此时才站出来道:“陛下,锦州行事荒唐,绝非锦州一地之力。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先肃清他们的靠山同党,方可以儆效尤。”
王宪眼皮抬了抬,心知谢普所指为他,他深知现在即使满身是嘴,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也不辩解,再次上前跪下请罪:“陛下,臣教导无方,恳请陛下治臣之罪。”
嘉平帝冷哼一声,道:“要是治你的罪,能把锦州这些事全免了,朕就省心了。”言下之意,必是要细究了。
谢普垂眸,盯着地面一眨不眨,暗自思量立储之事。
这一日,大明宫屡出政令,先是王宪除去文渊阁大学士,罚俸一年。又是吏部尚书赵彦泉等十三人革职留看,擢礼部尚书苏墨统领吏部,于三日内拟出锦州及十三县调任名录。命羽林卫押回锦州众犯,回京再审。令郭平、金锦、顾凌在众犯抵京后三司会审,同时严查为他们遮掩罪行的官员。还有御史大夫御下不力,监察御史未尽其责,均被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