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昭华_作者:斯月一(119)

  柳如卿快速走到林燕飞身边,问道:“怎么了?”

  不妨林燕飞亦因妇人言语感伤,一时没提防竟吓了一跳。见是她来,解释道:“论理,人死要送去南街火葬。可那位夫人伤心太过,死活不让兵士抬走。”

  那边厢,抬人的兵士也动了怒,他们亦是为人父为人子。朝廷一朝令下,让他们进病迁坊护卫协助,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说,还被人阻拦,若是其中除了差错,少不了要被责罚。见此情景,就算同情心也被消磨,只剩的怨言弥漫。两名兵士放下担架,扯开纠缠的妇人,怒道:“若再纠缠,就拉了你和他一起去南街。”

  那妇人被他们制住双手扔到一边,闻言还有些呆愣愣的。见兵士抬了担架就要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猛地上去一口咬住兵士的腕部。兵士忽然吃痛,担架一侧散落倾斜,死者滚下来跌在地上,染得满身尘埃。那妇人浑然不顾,上前紧紧搂着夫君的尸首,嚎啕痛苦,其中悲痛仿佛整颗心都被挖走,世上已无留恋。

  柳如卿心生恻隐,见兵士还欲再打,忙拉了林燕飞上前阻止。

  “这位大哥暂且息怒,看在她失去亲人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吧。”接着和林燕飞一起,狠心将那位妇人的双臂从尸首上剥离,箍着她道,“你们快走吧。”

  林燕飞却是眼尖,瞧见被咬的兵士腕上齿痕鲜明,现出几道血迹来,心中突突作响,急道:“你叫何名字?待会儿自南街回来,记得一定要去太医署驻地。”

  那兵士怒意未消,对此满不在乎地应了声,就和另一人抬了尸首就走。

  那妇人见拦不住,陡然瘫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一身力气。柳如卿二人将她扶进去,安慰了数声才离开。

  “其实我能理解她,”回去途中,林燕飞忽然道,“去年我外祖父离去,我和你提过,我幼时都在他身边长大。那日被舅舅们深夜叫回,姨母施针之后有所好转,我们还以为他能逃过此劫。不料没过两日,就突然去了。那时候天旋地转,怎么也不敢相信。”

  柳如卿拉住她的手,被她回报一笑。

  “其实姨母比我更甚。当年姨父逝世,方家要她守寡,是外祖父强行接了回来。知道姨母喜欢行医,便让姨母掌管济世堂。对姨母而言,外祖父逝世,她受的打击比我更大。”此事林燕飞之前也有提起,自从去年八月白夫人回转济世堂,日渐消瘦。为此,她二人也绝不会放任白夫人独自进入病迁坊。

  “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该把握的是还活着的人。”柳如卿也是先后经历母死父亡的人,深知其中哀痛。尤其谢婉临终前让她劝柳大夫不必忧伤,更以来者可追勉力二人。谁知她父亲情根深种,不过两年便抛下她随谢婉而去。

  “对了,方才的那个兵士……”

  林燕飞皱眉道:“此次病疫病源不清,感染之因不明。他被那位夫人咬伤,若是被感染上,与他同行同住之人何其多,岂非雪上添霜。”

  柳如卿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们先去打听打听,说不定他自己主动去了医署。”

  两人又折回去事发之地,门口守卫的兵士却道,每日安排的人员都不一样,只看谁有闲。而且此次病迁坊护卫之军有千人,并非全是金吾卫,还有巡城卫。方才那两人蒙着白巾,也没细看眉眼,应是不认识的。

  等她二人问诊完回到医署,却被告知无人前来。二人急把此事禀报许文正和白夫人。

  许文正听了一惊,连忙差人通知太常寺少卿和护卫的校尉排查,不过一日下来也没得音信。太医署众人又忙着分析李三儿病因,确定是伤寒而非疫病之后,又召集所有人对坊内病患重新问诊,将疑似伤寒和病疫之人分开安置。一时半刻就把寻找兵士的事情给搁置了。

  翌日之于柳如卿,却发生一件怪事。她和郦大夫从医署前往病患居所,途中忽有一人疯疯癫癫手持匕首就要冲撞上来。幸好郦大夫身手敏捷,一把拉过她躲过那人,高声唤来巡逻兵卫。那人见时机已失,迅速逃离,动作飞快,不似病人孱弱。柳如卿心生怀疑,她从不曾与人结仇,那人目的为何指向她。然病迁坊事多人杂,一时不得头绪索性放下不管,只是每日行事更加谨慎。

  屋漏偏逢连夜雨,次日后半夜的时候,医署轮值的医官被紧急叫走,说是巡城卫突发疫情,已有五人染病,一人身亡。众人这才回想起柳如卿两人禀报之事,后悔不迭。无奈错事已铸成,只得尽力补救,许文正和徐少敏商议过后,将巡城卫患病之人隔离,又重新辟了间屋子安置与他们接触频繁的兵士,严禁他们外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