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卿轻笑,道:“你瑶琴姐姐吓唬你呢,这里只咱们三人,仍和往常一样,不必拘束。”
她方才进殿就闻见一股淡淡的梅香,只是双眼被挡住难觅其踪。她举目望去,果然在一旁高几上寻着数枝腊梅,只有几朵开着,嫩蕊轻摇。其余还是赧然的花苞,想来是时候未到。
她凑过去轻嗅,梅花暗香缥缈,沁心夺魂。在一片红艳中,淡黄花色凛寒而立,清容独守风骨。
她爱百花,更偏爱梅凌霜欺雪的姿容,云安老家院侧就有一株腊梅,每逢冬日,暗香袭来。她从不曾提起,难得殷元昭放在心上,为她今日寻来这抹傲骨。
她忽然起了兴致,让瑶琴取来笔墨,对着美人瓶中的腊梅细描勾画。一时画未作成,殿外却传来声响,琼箫不待吩咐主动请命前去探查。柳如卿和瑶琴相视一笑,自是应允。
墨迹未干,琼箫狐疑着领入一人。
柳如卿搁下画笔,眼前陡然一震。来访的女子约莫十六七的年纪,面容和殷元昭几分相似。尤其那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像极了曲想容。
她朝瑶琴看去,瑶琴也是呆住,微微摇摇头示意不知。
殷元宜见他们惊愕,眼中神采略暗,上前道:“我冒昧来访,还请王嫂莫怪。”
她口称王嫂,必是皇族之人,看她相貌,定然和太妃有关,只是不晓得她确切身份为何。京中蜚语好似只涉及殷元昭,并无另一人。柳如卿心存诧异,仍是笑道:“尊客不在前殿饮宴,可是侍女们服侍不周,让您受了委屈?”
殷元宜知晓她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脸上更是黯淡,但见她言笑晏晏,方道:“王嫂别误会,我只是对王府路径不熟,一时误闯罢了。”
柳如卿心知她话中有假,今日肃安王府大喜,她因为不喜人近旁伺候才遣了侍女们出去。但整个王府,却是十步一人轮值,唯恐怠慢贵客。只是她瞧来人心思不宁,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她上前挽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正一人独坐无聊,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么?”又命琼箫奉茶,递了个神色给瑶琴。
殷元宜小声谢过,瞥眼瞧见案桌上的画稿,不过虚虚勾了枝干,点了几朵花蕾。顺着桌案往前,正是梅花初绽。
“王嫂也喜欢梅花么?”殷元宜含了几分惊喜,开口问道。
柳如卿轻轻一笑,走过去自瓶中分出两枝腊梅:“且做攀枝客,为卿弄清影。”
殷元宜接了谢过,她亦喜梅花冷香斗霜。
柳如卿眼见来人眉间不豫之色难解,亲手端过茶盏送到殷元宜手中,试探问道:“尊客随从侍女何在?不如让琼箫先行寻了来,免得她们忧心。”
殷元宜却是拒绝:“我让她们在外稍候,不必麻烦。”
一瞬间琼箫已是备好梅瓶贮了水,殷元宜将腊梅插入,才接过青瓷杯子,借浮着茶盖的时机悄悄打量柳如卿。与谢琦兰着实相像,不过不比她端庄,多了三分艳丽。
她暗暗思忖,难道流言是真么?都说王兄对豫王妃难以忘情,放着豪门贵族千金不要,硬是求着太后下旨,只为日日能睹芳容。胸腹中突然生出些许酸涩,为何她在宫中被谢皇后欺压,王兄还恋着谢家的女儿。若真如此,自家恩怨难休,又何必牵连另一人,更心伤殷元昭情关难过。
柳如卿忽见她背过身去,却是两行清泪流下。她示意琼箫暂退,递过绢帕。
殷元宜擦了泪,又觉自己太过放情,歉声道:“是我不好,王嫂大喜的日子,我却……”
柳如卿不知她心内所想,但见她双眸情意半露,好似受了千般委屈,徒惹人生怜。她不由得出声安慰:“若是府中人得罪了你,我让他来和你赔罪。”
殷元宜闻言一笑,摇了摇头,捧起茶盏小抿了一口,只是不答。柳如卿见状,暗自轻叹,想来这人和殷元昭身份相同,就是不知安顿在哪家府第。
殿内寂静无语,殷元宜打量着寝殿红艳和肖似谢琦兰的面容,忽然正色说道:“王兄待王嫂的情意,依我看是做不得假,王嫂切勿听信外人之言,伤了和气。”
柳如卿听了一愣,等了半天,这人竟是存了好意来劝她的么?是怕她知晓流言和殷元昭吵闹不休?
她掩唇笑道:“你是说豫王妃之事么?”
殷元宜闻言露了些许尴尬,毕竟任谁新婚之日被提起外人,都当是有些不快。只是她仍是盼着两人和睦,故而出言相劝。不过她微微看了一眼,怎么这人神情自在,并无半点忧色。她不好意思再瞧,只盯着梅花数着润透花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