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听她话外之意,仍是不愿承认,只得顺着她说:“这也是难得的缘分,王妃日后若有需要,只管遣人来报。”见柳如卿含笑不语,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道:“菀华妹妹也是命苦,要不是……唉,不过她性情高洁,定能谅解。”
柳如卿望了望天色,时近午时,她起身告辞,阴沉沉地道:“谢大小姐的遭遇,我也有所耳闻。此事若是放在先母身上,依她的脾性,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说罢不顾徐夫人神色仓乱,又笑道:“幸而真相呼之欲出,再过不久就要大白于天下。”随即唤了侍女离去。
没走几步,迎面遇上谢普兄弟前来佛堂探望,其他几人避让在一边,唯有谢普捋须问候:“肃安王妃安好?”
“有劳谢相关心。”柳如卿颔首,提醒一句,“尊夫人好似脸色不对,若是我得罪了,改日再登门道歉。”
风送竹涛,梅影横斜。
黄昏时候,寝殿内一片暗色。
柳如卿自谢府回来,心中郁结难解,一股脑地屏退众人独自留在殿内。中途瑶琴悄声进来,见她靠在榻上睡了,给她披了薄被,又让婢女小心看着火炉。
殷元昭回府,但见她眉头紧皱睡的不安稳。婢女要点亮榻边的红烛,被他止住,遥遥指了书案一处。
柳如卿一觉醒来,殿内灯光如豆,烛前身影听到动静,转息间就来到她身旁。迷迷蒙蒙间柳如卿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抱怨道:“头疼。”
殷元昭抚着她背脊一路向下来回安抚:“怎么不叫太医?”
“歇一会儿就好了。”见天色昏暗,忙唤婢女燃灯。
红烛盏盏,映在两人脸上一片晕黄。殿内炭炉不息,也暖不了人心冰冷。
柳如卿将在谢府的事详细告知,殷元昭听罢,道:“时隔多年,人证物证俱被销毁,不能以公案商定。尤其谢皇后位立中宫多年,为着皇家颜面,即便陛下相信真相也会命人不得张扬。真想以此打压他们,还需从别处做文章。”
柳如卿尤是不快:“权欲二字真是害人不浅。”
殷元昭轻笑:“但看人之作为。”
柳如卿深以为然,两人在殿内说着话,不一会儿瑶琴便领人端来晚膳,他们简单用了些,又去书房各行其事。
安寝之前,殷元昭忽而问道:“谢老夫人病情如何?”
“药石罔效。”她是大夫,即便看多生老病死,面对即将离世之人还是多一分惆怅,“怎么了?”
殷元昭低声说道:“要变天了。”
第71章 零落成泥辗作尘
永昌十一年冬,殷元昭着人上奏弹劾夏州刺史谢通、安州刺史谢复贪污受贿、排除异己。嘉平帝罢黜两人官职,流放千里。同时,命怡王殷元昀代天巡狩地方。
不久,御史以多年前谢府婢女仆役离奇失踪一事弹劾谢普,谢普因治家不严被免去文渊阁大学士一职。
腊月,谢老夫人病逝,谢普兄弟上表丁忧。嘉平帝准奏,特许恩典,命时任翰林学士的谢适不必去职,允其素服治事。
相位空缺,王谢两党为争权夺势剑拔弩张,纷纷为利推荐。
太子着人举荐秦任为相,在宣政殿被嘉平帝公然驳回,连带秦任也被斥责。王赟老狐狸一只,为重夺吏部尚书之职,独辟蹊径举荐苏墨为相,却被苏墨以才疏学浅推辞,嘉平帝因而未准。
次日,苏墨大胆上奏言道御史中丞金锦为人正直,仁孝恭谨,敢于直谏,可任宰相一职。嘉平帝准其所奏,于永昌十二年初令金锦为相。
谢普退居家中闭门不出,眼线遍布,对朝中动向一清二楚,对此建议太子为胞弟端王聘金锦之女为妃。时端王殷元晙年十八,正当婚配。遂由谢皇后请旨赐婚,得配良缘。
同年二月,监察御史上奏,言道金吾卫吃空饷、祸乱百姓诸事,冯远生被罢黜,调安东大营守将孙博远回京。又提及东南西北四营中部分将领欺上瞒下、行事无方,奏折中有理有据,被弹劾之人陆续被贬被免,殷元晔在军中势力大半被拨除,而之前有军功反被打压的将领脱颖而出,各有任命。
到了三月,开进士、明经两科,首用糊名誊录,由殷元昭与礼部主持科考,选拔良才。一时间上京城中学子遍地,热闹非凡。及至进士榜出,太子代嘉平帝在杏园设宴,令探花使二人打马采花,并于琼林苑赋诗抒意。宴罢即有人抄录诗作,一时名扬上京。更有书商察觉商机,以此集成诗册,付梓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