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昭华_作者:斯月一(88)

  不同于殷元昭拨开云雾见青天,锦州官场上下愁云笼罩,风雨欲来。

  王宪等人对于他动作频频,皆是夜不能寐,暗恨不已,甚至有人已起杀心。而王宪之前被王赟来信斥责,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先顾忌着魏王大计,绝不能让殷元昭在锦州有碍,否则难脱嫌疑。再三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自有魏王周旋。故而王宪只能一面竭力劝阻其他人,一面想方设法堵住锦州悠悠之口。一封封书信快马加鞭晨昏不分地自刺史府向上京送去,以求对策。

  然而锦州其他人心思各异,毕竟王宪身为王氏族人,魏王舅父,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他们纵然多年经营,尤是根浅叶薄,难有倚仗。若被殷元昭查个水落石出,不说灭门之祸,身首异处是难免。故而吴承水等人背地里瞒着王宪找上汪集,诉说利弊。

  傍晚过后,锦州府衙大门合起,不再许人进出。殷元昭自接案以来,和亲兵皆宿在府衙,行馆已是几日未踏足了。

  府衙厢房内,长烛高燃,明明灭灭中映照房内一道伟岸的身影。

  倏忽“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齐越抱着一摞整理好的案卷进来,道:“王爷,您先前吩咐的存疑案卷,已经打听清楚小一半了。其他的,要么找不到原主,要么不愿多说,只好暂时搁置。”

  殷元昭笔下不停,他这几日忙着处理冤案,难有闲时,只得趁空写成奏章。听得齐越言道,只点点头赞了声好。

  齐越又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王宪他们的动作,他们带来的亲兵大部分都安排去盯着锦州府衙。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齐越愤愤道:“王爷,我想不明白,咱们明知王宪他们有鬼,为什么不能直接抓起来审,现在这样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殷元昭头也不抬,道:“你以为朝中人现在只盯着锦州?你我都被百双眼睛盯着。若是稍错一点,陛下的御桌上少不了弹劾的奏章。况且王家根深叶茂,难道会放任我们严刑逼供?只有让他们无翻身之机,才能一劳永逸,明不明白?”

  齐越闻言虽觉有理,但心中还是气不过。他一边嘟囔着“还不如在战场上痛快”,一边跑出去和张迟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通。殷元昭虽听不见他们的话,但也可猜到七八分,无奈地摇摇头,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

  奏章写至一半,因近日里少睡眠,殷元昭感觉隐隐头痛倾袭。他不欲毁了奏章,搁下笔揉着眉心,不经意间视线移到案桌另一头。

  那里放着崔云之派人送来的生辰礼,他尚来不及看。想到此,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露出浅浅的笑来。这两年生辰,崔云之总要纠集一伙人为他庆贺。今年他不在军中,亦不在上京,倒是不知崔云之有何新奇的主意。

  他起身走近先拆了信,信中洋洋洒洒,不管是王公大臣结亲涉及的势力拉拢,或是公主驸马设宴的园中趣闻,还是两家相府的蓄力待发,甚至宫妃的伺机而动,都在崔云之的笔下娓娓道来。末尾还留下龙飞凤舞的一句:书不尽言,相见再叙。

  殷元昭却对着信中一处沉思,皇亲设宴虽有规矩,但人多口杂,难免涉及是非,只是不料竟将柳如卿扯入其中。她心思沉,说不得又要多想。可惜他近日不能得返,还需当面解释才是。他沉吟一会儿,暂且放下不提。又点过他物,不过是上京佳酿,算不得新奇。另有小盒装着锦囊香袋,针脚细密,上绣绿荷红莲,闻起来有股药香。小盒内有一张纸笺,写着锦囊香袋的用途,或是解酒,或是驱虫。

  余下还有一个墨色长条锦盒,内中放着两幅卷轴。他心中一动,不禁起了玩闹的心思。修长的手指抚过系着的红绸,继而铺上宣纸将猜测的谜题写出。之后才拾起其中一卷,挑开绸带展开。画上的女子如清水芙蓉,亭亭玉立。眉目极为传神,画外似有人和她开着玩笑,笑靥如花,仿佛是因持画人之故,杏眼中还留着一丝戏谑。殷元昭轻轻一笑,俏语谑音宛在耳边。画卷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一看便知是崔云之的手笔:酒不醉人人自醉。适逢寿诞,遥祝心遂愿成。

  他又慢慢展开另一卷画轴,顶端两三根细枝上伸出几片墨竹。再往下,正是他的画像,笔锋流畅,意态逍遥,唯独点漆双眸,失了几分清冷,蕴了点笑意。旁边也有几个小字,传递着作画人的心意。

  殷元昭凝眸看了片刻,不自觉地双眸含笑,好似春风拂过青柳,原本平静的心湖漾出点点波澜。他将两幅画轴重新卷好收进锦盒,复拿出肃安王府的来信。信中将前几日的风波一五一十的描绘,尤其是柳如卿惹恼太妃之言,写信人唯恐他生气,用词十分小心谨慎,不偏颇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