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绞尽脑汁想些开心的事情。突然就想起了辛子浩!想到每次回家见到她,那双俊眼里满是怜爱的、柔情的笑。等等!自己怎么会想到“怜爱”这个字眼?朱蜻蜓有些心慌了,她忽略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一提到辛子浩,高振宇都会情绪失控,难道……不!不可能!朱蜻蜓狠狠地甩了下头,不敢再想下去了,用被子蒙住脑袋,自己在命运的起起落落中太疲倦了。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等过些时日,那时,她一定能够放下高振宇,像她那样纯粹的女人,不会容忍自己的心里,住进两个男人!
1947年夏,刘邓大军突破□□的黄河防线,一纵司令员杨勇和政治委员苏振华率部展开郓城攻坚战!而国民党第55师师长曹福林死守郓城。朱蜻蜓本想半道开溜的,她不想再次来到郓城,但是一想到这么多人,自己又不在前线怎么能够碰到他呢。说不准人家一家三口正和和美美地在梁山上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呢。想到此,心是放下了,但是莫名的失落又涌上来。
有战争就有伤亡。那些在电影里电视里的血腥场面,竟在眼前呈现,不恐惧是假的,但现实不容她多想,每当看到担架上战士血肉模糊的身躯,还是忍不住会流泪、会心疼!
有一次,医生给一名战士缝腿上的伤口。没有麻药,那个才十六岁的男孩小波,并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叫,只是用手死死抠住床板,实在忍不住了才会低低的呜咽几声。直到朱蜻蜓给他擦汗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朱蜻蜓一愣,随即另一只手捧住他的双手:“坚持一下,一会就不疼了!实在疼的厉害,你可以咬姐姐的胳膊的,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勇敢的男孩子!”虽然手腕有种被掐断般的痛,但朱蜻蜓并没有甩开,而是用她特有的甜丝丝、软绵绵的南方口音,为他打气。为他讲叙自己小时候一箩筐一箩筐的糗事。小波渐渐地安静下来......手术过后,男孩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红晕。但随即皱紧了眉头,冷汗唰地冒出来了。
“又痛了是不是?我给你唱歌好不好?”于是轻声哼起了“小背篓,荡悠悠,小时候妈妈背我到了吊脚楼.......”清澈有穿透力的歌声在营房里萦绕。
等小战士能走动的时候,已经跟朱蜻蜓很熟了,他在离营房很远的地方采了些不知名的小野花,花虽小,但是紫色的花蕊,像星星般好看。
“你的腿还没好利索,以后不许到处乱跑了,到时候瘸了找不到好看的媳妇!”朱蜻蜓一边故作生气地冲小波嚷嚷,但是转过脸来却又欣喜地找了个破罐头瓶子,注满水,把花插进去。顿时增色不少。
“真是的,隔壁营房里那个病人真是不可理喻!明明浑身是伤,还不让清理伤口,吵吵着要走呢!我们是没法了,小百灵你去试试吧!”一个女战士气呼呼地跑进来。朱蜻蜓答应了一声就跟着出去了。刚掀开门帘,便见到小卫生员玲玲与担架上的一名男子正互相吹胡子瞪眼。
“蜻蜓!”脸上黑黢黢一片的男子惊喜地叫了声。朱蜻蜓张大了眼睛,看着男子亮闪闪的黑眸散发出柔柔的光芒:“辛子……浩?”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穿着解放军的服装。
“蜻蜓!”低沉温润的声音。
“辛子浩!”朱蜻蜓终于确定了。几乎是用扑的。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你……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辛子浩微微一笑,尽管他知道此刻也许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但还是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不严重!只不过是皮外伤!”
“什么皮外伤?你后背都是弹片!要是不动手术拨出来,后果很严重知不知道?”小卫生员听不下去了。
“玲玲!去!把医生叫来!”朱蜻蜓用衣袖擦干泪,不由分说去解辛子浩的衣扣。辛子浩张了张嘴,但是最终还是乖乖地把外套脱掉,强忍疼痛,趴在床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炸没了,露出满是污血的背。护士快速地用剪刀去剪粘住肌肤的衣服碎片,辛子浩不时传来阵阵抽气声。
“我来吧!”朱蜻蜓无视护士诧异的目光,夺过剪刀。也不知她的动作过于轻柔,还是因为心理作用,辛子浩不再吭声,只是在痛苦中享受她柔软的小手,一点点抚过他的背,还有凉凉的金属器材轻轻触碰的感觉。
医生一共从他的后背拔出七个炸弹碎片。朱蜻蜓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另一只手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毛巾,擦拭他汗津津的脸。当他的脸恢复以往的白皙时,手里的毛巾早已成漆黑一团。朱蜻蜓一向见到的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辛子浩,哪曾遇见遭受如此折磨的他,她很心疼,真的,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就觉得他本不该遭受这么大的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