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被游街的时候,明明他是该解恨的,可是看到那群毛小子在他们爹娘的唆使下,冲她扔破鞋、石子。他为什么像暴怒的小狮子,追着他们打骂?
村民们把段红香□□了几天后,段红香始终不承认是凶手,终究乡里乡亲的不能太过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新意折磨了,就大发善心把她放了回去。
那天,恰好是史汉民的头七。段红香强行拉着李文化和史秀英在十字路口烧纸钱。
“英子,跪下给大大磕头!”段红香抱着史汉民的相片,声音沙哑。
史秀英看了眼李文化,李文化的不睬她,史秀英就没敢跪。
“还有你,小化,跪下跟你大说句话!”
李文化气鼓鼓地夺过相片,啪地摔在地上!
段红香怔愣了片刻,发疯似的捶打儿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大平日白对你好了!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不是我大!我大早让你们给害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盼着他死了!”李文化捂着脸喊道。
“你-----你----你”
“就是我下的农药咋了?他们一大家子都该死!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他们姓段的是怎么欺负我大的!”
段红香惊惧地望着自己才7岁不到的儿子。脑子一片空白。
第二天,人们看到的是段红香冰冷的尸。自打史秀英被他大爷领走后,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李文化不愿意回忆他是怎样熬过来的。他有手有脚不愿意接受那些平日里嚼舌根邻居的施舍,麦子熟了,他用地排车一趟趟拉回家,在院子里晒干,用家里最小的石磙碾子碾压。玉米熟了,他一穗穗掰回家,辫好搭在架子上。
年复一年,长大成人的他,突然有一天,史秀英来找他,多年不怎么说话的她,磕磕绊绊地告诉他:她大娘给她找了个婆家,下个月就结婚了。
李文化问她,你结婚找我干啥,史秀英哭了,她说:哥,这么多年,我只把你当成亲人!唯一的亲人,我大娘已经跟人家要了彩礼,我没办法,你带我走吧。
那天,是史秀英十几年来说话最多的一天,也是最耻辱的一天。李文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把史秀英欺负了。等她踉跄着跑出去后,望着肮脏褥子上的一片殷红,李文化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一个月后,史秀英真的嫁了,李文化把大门别的死死的,坐在石磙上,失魂落魄了一整天。从那不爱出门的他,变得爱往外溜达了。蹲在墙角眯缝着眼睛,望着白花花的大太阳,竟然流泪了。因为他听到,几个婆娘正在热火朝天议论史秀英的事情。说史秀英是个破鞋,被男人天天打,可怜见的,有时候反锁在屋里头,连口水都不给喝……
又有一天,有人说史秀英被她男人打流产了,旁边一妇女嘴一撇:“才进门几天就怀上了,要是自个下的种,还舍得往肚子上踹!”
李文化就嘿嘿乐,乐着乐着,眼睛就酸的不行。姓段的那一家子终于没有一个好下场的,这下,大大该瞑目了。李文化再一次掂起镢头,大大在那儿已经躺了十几年了,他要把他救出来风光大葬。
可是,他又一次失败了。这堵墙像梦魇般缠了他那么多年,每次想靠近它,毁灭它,身体便不受控制的痉挛,直到抽搐地口吐白沫昏迷过去。每次都这样,这是一面受了诅咒的墙!
史秀英是在半夜逃到他家的,他家的墙一开始是没这么高的,有一处还被雨水冲倒了,早晨打开门,史秀英就蜷缩在堂屋门口,她的半边脸又青又肿,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村里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带我走,越远越好!除非你真想让我死!”她死死望住他满是胡茌的脸。
那一刻,李文化动摇了,在他的认知中,最远的地方便是省城了,听村人讲得先去县城倒火车,然后得很久的时间,久的啃完所有的干粮还到达不了。可是,他翻遍了所有,才找到三十几块钱,这些钱不够一个人去省城的车票!墙角是一堆又一堆的空酒瓶。
外面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史秀英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朝前面菜园冲去,然后扑通跳进红薯窑里,这个地窑还是李金荣在的时候挖的,因为种的红薯多,为了保鲜,便挖了这个地窑,地窑很大,大概赶上多半间房子了。至于深度,李文化没量过,都差点冒出水来了。
夏天的时候,李金荣老是带着儿子,夹着破凉席裹着被子去乘凉。史秀英被男人吓破了胆,不管李文化做好做歹,却是不愿再上来,若不是李文化狠狠修理了一顿,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了。她是仇人家的女儿,每次想起史秀英时,他就用这话来提醒自己,可现在仇人的女儿赖在这不走了,他妥协了,心里竟然暗戳戳的欢喜。这种欢喜促使他把一张木床用绳子放下去,甚至笨手笨脚地折洗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