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予诚”三个字,问语痛苦地闭上眼,似乎这个名字的威力比剧毒还要猛烈。
将泛云继续解释:“当初言月皇后离世后,太上皇帝冒险送他离开了皇宫,然后借助自己仅剩的亲信,在冷宫制造了一具假尸体,让别人以为废太子去世了。他后来投奔边家时,为隐瞒身份特意换用了母亲的姓氏,同时将名字改成了‘以归’。”
以归、以归。将这二字在嘴边默念两遍,问语发现,它的含义,竟意外地直白。
直白地让人想笑。
入夜,将泛云陪问语一起在马车上,他紧紧抱着问语,又在她身上加盖了一条毯子,生怕她着凉。
问语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的拥抱很暖,但一星半点都传递不到她身上来。
“你是不是有病。我今年十八,不是三岁。”
将泛云知道她是在吐槽他抱人的姿势像是在抱一个小孩子,但他并不想松手,反而将双手收得更紧了些。
问语身体犯困,说话平稳却有气无力,“人做事要对得起死者。你这么对我,叫死去的顾念寻怎么看?”
对得起死者?这话说得真对。可逝者可以抛下世间的一切脱身而去,与这世界再无干系,但被她抛下的生者却要想方设法独自面对人间繁杂的万象。她在说出让他“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的时候,可有想过,他还能怎么活?
他的生命还长着,活下去是理所当然。问题是他想做的所有事情都早已随着她的离去而念想全无,如果没有她,这么漫长的人生,他该如何煎熬?
他不想放手,哪怕握住的只是一个虚像。
“睡吧。”
问语觉得胸口一痛,眼前蓦然归于黑暗。
她好像失去了时间感,马车外日昏日昼,她卧在马车里,拿毯子把头一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泛云弯着腰进到马车里,一眼看到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都不漏出来的问语,忍不住轻轻一笑,伸手推推她,“你已经闷了好几天了,应该出来透透气。”
问语在毯子里摇了摇头,“不想。”
“你已经退烧了,总这么闷着对身体不好。”
毯子里的人还是不动,把毯子边缘抓得死紧。
将泛云于是直接上手,把毯子撩开一半,然后拉住问语手臂把人拽起来。
问语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软一斜,直接靠倒在将泛云肩膀上,眯着眼睛,不肯动弹。
“是要我抱你下去吗?”
问语一听,一个激灵就把上半身直了起来。
不情愿就是不情愿,即使思维颓废到极点,身体懒散到极致,不情愿的本能还在,面对不情愿的事依旧会反抗。
将泛云再次轻轻一笑,拉住问语的手将她牵到马车外。他自己先跳下车,然后极其谨慎地将人搀扶下来,生怕她不小心失力,从马车上跌下去。
问语感觉着他加之于自己手臂上的力道,再看他极尽稳妥的姿势,心想如果说他不是在照顾三岁小孩子,有谁会信呢?
将泛云耐性十足,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问语的嫌弃和吐槽,兀自看着一个方向,“前面景色不错,不如去散散心。”
问语不搭理,由他拉着自己往那边去。
没走一步,她看到邢召夕正拿着干草在喂一匹高大的黑马。望着他一举一动,问语忽然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像在边家那晚刺杀她的那个黑衣人。
正观察着,又见宛诺蹦跳着过去拉他的右手臂,邢召夕蓦地一躲。宛诺愣了下,连忙抱歉,“对不起呀邢哥哥,我忘了你伤还没好,是我太粗心了。你没事吧?”
“无碍。”邢召夕淡淡道。
他手上有伤?问语心想,她记得要杀她的那个黑衣人身体是健全的,没有任何伤患。邢召夕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呢?
想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罢了,事到如今,是谁都无所谓了。她没必要再去探究这些。
她任由将泛云带着自己前往那个据说“景色不错”的地方去“散心”。
所谓不错的“景色”,其实就是一片茂密的花丛,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大片大片聚在一起,衬着点点小巧的绿叶,堆叠成一方曼妙灵动的土地。
问语不知不觉被将泛云引进花丛当中,脚下踏歪了一排长势茂盛的野花和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