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点了点桌上的合同。
年殊昀从不是什么多么无谓的奉献者。
他跟余笙一直都是截然相反的。
余笙为了他,不得已地要去歉疚旁人,尤其是何屿安。
年殊昀则是躲在余笙的身后,享有虚假的心安。
从来都是自私的一个人。
他受够了永无出头之日的阴暗,也不想再低三下四的看人眼色,更怕自己珍视的,终有一天会离去。
年殊昀面无表情的拭去眼角的泪痕,方才心中腾起的那点耻辱早已烟消云散。
他才不是吃软饭的。
余笙跟自己的关系,可以的。
就想把余笙拴在自己身边,永远都不放她走。
年殊昀起初被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而后便也释然了。
既然余笙帮了自己这么多次,那么再帮帮,也可以的吧。
上次被何屿安抢走了一次机会,这次该补偿了吧。
年殊昀抬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气的笑容。
在这个泥泞,无底,安然无光的圈子里,年殊昀见惯了人情冷暖,尝遍了世间百态,他封断了所有的退路,只能一条路的忙走下去。
摸爬滚打的就长大了,咬牙切齿的就站上来了。
他坚信自己会一直稳坐神坛,永不跌落。
余笙回到北京已经是深夜了。
一整天没吃东西,肠胃绞痛。
从前催吐遗留下的肠胃炎又犯了。
余笙估摸着时间,这时候年殊昀该是睡了,想起阿文发给自己的行程,他明早还得起早赶行程,便放轻了所有的动作,蹑手蹑脚的挪进了洗漱间,在关门之前她特意往卧室里望了一眼。
漆黑一片。
她舒了一口气。
待完全掩上洗漱间的门时,她已经疼出了一头的汗。
尽力的扩开鼻腔大口呼吸,每一次都是一小团空气顺着气管进到肺里,压得下边的那个胃更是炸痛。
一股一股绞着,像是要将余笙的腰腹拧成一团麻花。
抬手臂拭去额头上密密的汗液。
蜷着身子一点一点挪缩着撑起身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好像牵扯到了感知痛觉的神经末梢,如电子音乐的爆点般在整个躯体的空腔里炸裂开来。
突突的击打着她最脆弱的神经。
牙齿紧紧扣咬着下嘴唇,余笙痛得面容扭曲,只能像是抽断气似的短促的吸着气,以此来消解胃子里的翻江倒海。
这种痛是多变的,无常的。
起先是涨痛,腹部化作一面小鼓,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敲击着,鼓面中央凹下去,再迅速弹起,碾下去疼,绷胀出来也疼。
袭来的每一下都伴随着极具的冷意,哆哆嗦嗦的寒战应运而生。
余笙托抱着肚腹一步一步挨近抽屉边,这种涨痛变化成了刺痛,如万千芒针并排,齐整的刺进去,□□,再扎进去,变化莫测,搅动得肚内的一副肠胃不得安生,时时还伴着下坠感。
莫不是要疼死了。
余笙立着指尖,最小幅度的翻找着抽屉里的物什,本都快放弃的时候,却在最里边找到了一个半瘪的烟盒。
里边还有四支煊赫门。
是年殊昀落下的。
余笙从前为了快速的消瘦,追求那极致且骨感的瘦削,不仅节食还催吐,久而久之,肠胃出了毛病。
如同个□□,夜深人静,防备毫无的就在胃中崩开了火星,窜起了火苗。
从前痛极了,便用细弱的手指狠命的压着柔弱的腹部,甚至将腰侧抵在边沿来缩挤胃中的胀气,就一厢情愿的认为将这恼人作弄的物什揉捏成一团,或者是铺平压扁,就能让其俯首称臣。
虽然只是心理作用的畅快。
以及因压迫的痛感而转移的注意力。
年殊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过来了。
眼风一扫,便看到从洗漱间的门框边透露出的微光。
模模糊糊的,也不晓得是不是看真切了。
年殊昀一推开洗漱间的门,先是被一阵烟雾迷了眼睛,毫无防备的被烟气呛了嗓子。
余笙病怏怏的坐在洗漱台上,背部佝偻得如一口大锅倒扣其上,伸长脖颈,枯柴无光的发丝纠缠着绕在肩上,在后脖颈处铺成了一朵黑色大丽花。
皮骨相连,在没有多的脂肪了。
侧脸颊上的那方颧骨高高耸起,支棱起一座三角形的山丘,投射下一片浓黑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