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愣了愣,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
母亲不耐的啧了一声,声音从牙缝里挤兑出了尖锐刺耳的效果,“装什么啊,老余,你等一下抽五十块钱给她”母亲突然偏过头对她身边木讷夹菜吃的父亲指派了一句,“别又乱买些什么,再让我发现了有你好看的。”
语气刻薄尖酸,薄薄的嘴皮子上下翻动,腮帮子一鼓一瘪,颧骨更显挺高。
余笙每听到一个字,握着筷子的手就扣紧一分,手上的青筋都已经尽数暴起,紧贴着筷子的指腹早已青红一片,泛着灰暗的色泽,就像余生此刻的心情。
这就是她的亲人,最至亲的人。
后槽牙被她咬得一阵钝痛,那股狠劲从腮侧扩散到牙后,再一冲到太阳穴,从两边汇聚到眉心,在眼前爆开一片白光,余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不用。”
“不知好歹。”母亲翻了翻眼睛,将排名表拍在了桌子上。
余笙将筷子贯在了碗边,一边起身一边撂下一句“我吃饱了。”便往房间走去,母亲紧跟在身后的那句“甩脸子给谁看啊”还没说完,就被余笙阴狠的一句话给生生打断了。
“你当你施舍乞丐呢。”余笙明明脸颊上还疼着,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就是看不惯母亲一副自鸣得意,高高在上的样子。
互相伤害呐。
不可避免的,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母亲狠绝的巴掌,父亲装聋作哑的背影,贯穿了余笙的整个高中生涯,亦或者再放宽点,是整个人生的前半部分,以及每晚每一场的噩梦里。
父亲在后来还委婉的提到过别家的孩子,挽着父亲的臂膀亲亲昵昵的走在街上,明白的暗示了余笙。彼时余笙蜷缩着腿歪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这番带着羡慕的话后,足足冷清了三分钟才抬起眼皮看向父亲。
一个冷笑。
连个语气词都不愿哼出来。
余笙是个有些孤独惯了的孩子,从小就不亲近父母,长大了之后,更是不愿亲近了。
她明明身处在茫茫人海里,明明有人驻足想与她对视交谈,但她都是看着别处与那人擦肩而过。
余笙将手脚打开了些,缓慢的抹开了脸上延绵不绝的泪痕,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又用最舒缓的力度闭上了眼睛,连续几次,倒是没能把瞳孔上附着的泪液拂开,反而是刺激得更多了。
余笙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年殊昀依旧是闭着眼睛,睡着的状态。
她踮着脚一点一点走向洗漱间。
在余笙掩上门的那瞬间,她才能放开了的大口喘气,却丝毫没有好转。
更觉得窒息了。
昏昏沉沉间,余笙只能先扶着墙。
依旧没有好转。
连带着手肘一起撑在了冰冷的瓷砖面上,冰冷的触感自碾压的那一处扩散开来,激得手指尖都如泡在冰水里般的颤栗。
她如失了重心似的,任额头重重砸在手背上,瘦骨嶙峋,硌得痛极了,微微咧开嘴,放一口热乎气出去,就想这么把痛楚随着呼气一同压出体外。
但这是疼,不是气,肺里能过气,喉间能顶气,唇齿能送气,但一颗心,学不会如何排畅。
余笙反而在这苦痛过后的清明中沉沦了。
神使鬼差的就将额头抵得更紧了,仿佛要把整个人压碎在自己的手背上。
不适和酸麻教她不自觉张大嘴呼吸,热气一缕一缕喷在瓷砖上,不多会儿就凝出了一片水珠,还有些温热的气儿没完全散掉,又反弹回来扑到了余笙的脸孔上。
温得她眼眶湿润。
余笙终于支撑不住了,缓慢的松了扣在光滑瓷砖面上的手指,身体迅速滑坠下去,手指尖子划开了刚刚的一片水汽,湿漉漉的拖开了好长一段水渍,就同余笙此刻脸上的泪痕如出一辙。
整个肺部和喉管好似下落不明,倚靠本能吸进去的空气在整个身体里肆意流窜,如过电一般带着酥麻感就冲上了天灵盖,下路直接压在了紧绷的小腿上,扩入了每一个毛孔里。
胸腔里的缺氧感将余笙牢牢的钉在了原地,即使保持着蹲姿着实让她难受,但她依旧不愿起来,就这么蜷缩着,好像缩着缩着就能消失不见了似的。
余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嗓子也越发痒起来,强忍着头昏抬起下巴揉了一把眼睛,但看到眸中的世界宛如被调亮了颜色,刺目的光亮,跳脱的色彩直接炸裂在了她的视网膜上,与脑中霓虹的一片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