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薛达的话,他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九月的烈日下,一辆摇摇晃晃、几欲散架的三轮板车,上面插着一块板子,歪歪扭扭又一笔一划的字体写着,补鞋修锁专.业.办.证,配锁贴膜高价回收。
自己毕竟只是梦里看到她半夜翻墙辛苦地通下水道,但她可能是真的要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翻墙通下水道。
徐家老父亲叱咤商场,但曾是高校教授出身,从小教育徐知舟穷人的君子骨是不可小觑的,稀少如金子。
家教使然,徐知舟想起自己干的缺德事,有点虚。
连带着还钱的时候多还了一百五。
他是这样想的。
当初借了四十八,人家多还了百分之百。还一样的百分比好像太亦步亦趋了,干脆追百分之五十。
李遥月傍晚坐在地铁上才有空打开微信看了眼。
有转账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通过请求的内蒙古土特产代购。
转账金额250。
……
地铁恰在此时开出了隧道,飞驶上了轻轨,驶入昼将尽散之时的夜色。
李遥月从摇摇晃晃的连接处往车厢尽头走去,在某个门前停下,抬眼往窗外翻涌的云层与夕阳里望了一眼。
又重新转过身,靠在门上,准备把那个二百五直接删了。
无意抬了抬眼,手却顿在了一半。
对面站了个男生,戴着一副头戴式的Focal Utopia耳机,头顶压了个黑色帽子,仰着头靠在对面门上,身姿颀长,气场相当生人勿近,带着极强的侵略意味,但那面孔慑人的精致漂亮,瞳孔漆黑,几乎要掐住人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隔壁站个台,赫尔很快会恢复更新的。
第6章 第六课
徐知舟。
是那张脸,但李遥月觉得有点陌生。
她握着手机,不动声色地再度拧过脚尖站定,背对着他,眼神却定在能倒映出模糊影子的玻璃上。
平日在学校里,这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少年意气和骄傲都一览无余,身边朋友一帮又一帮,明明休学了一年,但回来以后依然如鱼得水。
说真的,想讨厌他很难。
因为太清爽了,就像山涧夏日的淙淙溪水,纯粹干净,一览无余。
现在看着……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李遥月静静看了一会儿玻璃的倒影,恍然意识到他不是在听音乐,徐知舟神态里的锐意和不耐也并非她的错觉。
他在跟人打电话。
看上去,非常、非常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李遥月下意识地想,这人生起气来……
比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看上去顺眼多了。
徐知舟确实是在打电话扯皮,如果不是隔着个手机,他会把电话里的人拽出来揍得妈都不认。
之前把一份曲谱和歌词交给了个一直想要合作的公司,他堂姐在那工作,徐知舟闲着也是闲着,写得很多歌也不适合他来唱,干脆就顺水推舟卖堂姐个人情。
结果对方有个掉链子的工作人员,私下出行的时候带着歌谱去,还好死不死被人拍下来了。
按说这个事情要解决也非常简单,公司这边想要直接签他,包装一下,顺势把人推出去,网络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徐知舟当即给了他们一个中肯的建议:赔钱还歌滚蛋一条龙套餐。
公司怎么说在业界小有名气,底下有一水儿二三线艺人,平时遇上的大多是削尖了脑袋要往娱乐圈挤的,没见过这号脾气那么大的主。
徐知舟说赔钱,老子不跟你开玩笑,如果做不到,那就法庭见。
刚开始负责人还真当玩笑了,听那声音顶多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毛孩子,网络上有点名气又如何,现在是舆论为王的时代,不论真假,只论成败。现在网上的传言不破,他一首一首歌唱出来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结果徐知舟慢条斯理地说,我家律师别的可能打不好,名誉损失绝对陪你们玩到底,希望你们大胆试一试,陪他们练练手。
这不好惹的主本人没露过面,能撑这么硬气,背后要真的水深……那边一合计,公司开始就着价格问题来回轰炸。
他们想把开头的7降到5。
五十万。
徐知舟心不在焉地想,什么玩意儿,还不够保养他家小可爱的。
他今天心情不好,又赶在个要命的节骨眼上。
抬眼扫到滚动的字幕,要下的西桥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