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元日还有几天了?”我抱膝坐在榻上,微微抬头问她。
“不到半月。”她咬着嘴唇, 说得艰难, 眼圈跟着泛红了。
“你说他知道了吗?”我抓住霜黎的衣袖, 心上猛地抽痛。
霜黎扶持住我, 泪珠从眼中滚落,却是颤抖得口不能言。
“他还不知道, 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蓦地, 内殿里闯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沉寂了数月, 我都快忘记她了。
“楚妃,这宣芳殿可不是庆王府,你也自重些!”我就是再无底气,面对她时也不得不振作起来。
她抿唇一笑, 不以为意, 反更添张扬之意,“到底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这话音听着都很不一样!”
我岂不知她是来看笑话的?可也不怕这奚落, 回道:“我做不做太子妃与你无关,只是你这数月似乎也没长些记性,难道忘了春烟还在我手里吗?!”
“你不提,我还真快记不住了。”她敛去笑容,脸色稍沉,却也并非愧意,“可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春烟就能制住我吧?那时你提她,我是很惊讶,但也忘了告诉你,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婢,许了钱财便可传递消息,哪会管是谁要知道消息,又要这消息做什么。我知道你也算有点小聪明,早防着了。”
“你……!”我又怒又惊,胸中硬生生憋下一口恶气。
“你若不信,大可去审一审她,以命相逼,她若知晓,岂会不言?”她更加得意,甚至走到了榻前宣扬她的胜利,霜黎欲阻拦也被她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纵然我再无证据,可你又得到了什么?”良久,我平息不少,带着几分怜悯问她。
她直直看着我,目光肃杀,“你再无嫁给仲满的可能,我便赢了。”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而又不算突兀的答案。我一直以为她恨的只有我一个,却原来,她最恨的是仲满。
她理了理耳边鬓发,继续说道:“还记得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不想再伪装了吗?其实并非我的原因,而是……”她顿了顿,嘴角扬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陛下要将你指婚太子。所以,我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根本不需要再费心与你示好。”
“那你又要春烟这颗棋子做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我不禁反问,心中寒彻。
“仲满,庆王,这两个为你魂牵梦绕的男人,虽然注定都得不到你,也至少该让他们见上一面,否则,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傻?我又如何解恨呢?”
我实在没有想到楚妃的城府会深到如此地步。我所以为的种种,却原来全部都是她布下的局。
“独孤玉羊,我没有的,你也不会有。”
“你将来,也会这样教导你的孩子吗?那可也是庆王的孩子。”
她的眼中已只有仇恨,可我终究还有一丝反击的余地。她如今是个母亲,不论她的为人如何,孩子必定是其软肋,而她不惜利用自己的夫婿,利用这孩子的父亲,也必定是心有余悸。
我继续说:“你虽是他按制纳娶的侧妃,可他从刚得知侧妃是你的时候就心怀愧意。他觉得以你的出身品貌,给他做侧妃实在委屈,他是一片真心待你的!你恨我也罢,恨仲满也可,但你扪心自问,庆王可有丝毫对你不住的地方吗?!他信任你,也很维护你,你们有了孩子,便不再是各自独立的两个人,这夫妇之道,人母之心,竟还用我来提醒你吗?!”
“你给我闭嘴!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训教的!”
我自然不指望自己这番话能唤醒她的良知,但她怒了,那般胜利的姿态也一点点消退下去,她或许动摇了。
她沉了沉气,神色略复,将欲移步离去,却又侧身向我拂来一阵嘲讽的笑意:
“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你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太子妃。”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泯灭在宽敞高阔的内殿里。她再不停留,昂首而去,裙裾迤逦,环佩璆然,却仿佛有些刻意。
“楚妃如此阴毒,县主何不索性就告诉庆王呢?纵然已无实证,让庆王有所顾忌也好,不然真的太长她的气焰了!”霜黎伏跪在榻下,流着泪仰面求告。
我扶她起身,沉默了片时,心中虽仍是悲愁,却也因道尽途穷,反生出一线灵光。
“楚妃不足为虑,庆王亦不必惊动。我们去见太子。”